长姐清荷(21)
忍冬点点头,又道:“今日之事与顾大富脱不了关系。”又将猜测一说,清荷裴九也认为十有八九便是这顾大富作妖。心道:从前在茂乡不欲招惹是非,奈何是非就从没断过。如此想来,叫裴九去打他一顿,倒也无妨。
清荷拍拍两个弟弟的肩膀,鼓励道:“文王拘而演周易,孔尼厄而作春秋。希望你们二人砥砺前行,纵使一时有心智之苦,筋骨之劳,亦不足为惧。”
清荷温言细语,不但不指责他们,反而表现出来十足的信任。忍冬心中一动,不知如何表达,然新曲那边却早已柔柔的依偎在姐姐怀里。
清荷亦觉小弟可爱,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小脑袋。
忍冬顿时变了脸色,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用了足力将新曲推倒在地。新曲比不得忍冬,立刻就哇哇的哭出声,膝盖也摔破了皮。
清荷也奇怪忍冬行为,但堂弟大哭,亲弟无缘无故出手,很明显她该如何做。
“忍冬!将新曲扶起来!”清荷肃然道。
忍冬捏着拳,一动不动,清荷见新曲哭的伤心,只好自己将他扶起,又好言安慰,新曲倒是听话,很快就止住哭声,破涕为笑,还答应清荷绝不将忍冬欺负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忍冬见他们二人谈笑如常,更是生气,又拽起新曲,脸色不豫道:“找你自己的阿姐去,少在这装可怜。”
新曲一向崇拜裴九和忍冬,喜爱清荷与新词,见忍冬弟弟声色俱厉地对自己,颇觉委屈,登时又要哭出声,清荷见状不好,给看戏的裴九使了个颜色,裴九收起普渡,哄着新曲走开了。
顾吟海带着许谢二人和新词去县城了,裴九带走了新曲,空荡荡的前院只剩下清荷姐弟。
清荷道:“说吧,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招惹新曲。”
忍冬双眸清亮,却明明白白写着固执二字,抿着嘴一言不发。
二人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清荷突然感慨道:“好久没仔细看你,原来你已经快和我一般高。”
忍冬不语。
清荷又道:“忍冬模样这样好,阿姐再也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孩子。”
忍冬听清荷夸自己,心中又燃起一簇小火苗,满怀期待道:“阿姐,我就一个愿望,对我好些,可以吗?”
清荷见他炫泪欲泣,一双眼睛沉稳坚定,心软道:“放心罢,阿姐过去做的是有很多不对,今后待你同新曲新词一视同仁。”
忍冬张张嘴,还是没出声。一视同仁,好像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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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顾吟海一行人刚进家门,清荷便指点忍冬去了父亲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今日所发生之事。
顾吟海一向视忍冬比心肝更甚,听到乡学先生竟敢辱骂自己儿子为畜生,当即就发了怒,完全不追究清荷自作主张,只不停后悔当日送忍冬去乡学这一决定。
顾吟海道拉着忍冬,见他倔强的咬着嘴唇,愤怒而心疼,决绝道:“忍冬是世间最好的一块璞玉,不该让你混入着污浊的泥沙之中。从此为父亲自教你,你一日能学十本,为父就教你十本,再不拘着你的天赋。为父真傻,怎么想着你能平凡,又怎么会觉得平凡即是护你平安。”
又想到面目可憎的乡学先生,叹道:“茂乡乡学的先生,好歹也受圣人之教,传圣人之言,人品竟还如此低劣。做人尚且如此,又怎么做得好学问。”
清荷趁机道:“是啊父亲,忍冬跟着他学,又能学到什么?没准还不被带了歪路。”
顾吟海点点头,心里再次为当时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不迭。
许氏亦心疼儿子,咬咬牙,拎着在茂乡市集买的二斤肉,一股脑的全做了,借此安慰新曲。
吃饭间,新曲新词见有肉,筷子就没离开过盛肉的陶碗,争抢的好不激烈,让裴九一放看的都无法下筷。
许氏夹着一块肉,感慨道:“初来茂乡,身无分文,买不起荤腥给孩子们补身体,如今过了两年多,竟然还是只买的起二斤肉。”
说罢将肉放在儿子碗里,新曲咬了一半,忽感裴九看着他的灼灼目光,顺着裴九目光一看,正是自己碗里那块肉。犹豫半响,还是将另一半放在了裴九碗中。
谢氏道:“买不起肉也不全是因为咱们穷,依我之见物价飞涨更是祸根,今年春天颍川大部分地方遭了蝗灾,庄稼损失大半,收成一村比一村更差,粮食供不应求,自然价格就上去了,粮食一涨,各种物事也跟着涨价。过两日宰只鸡给孩子们补补。”
裴九一放筷子,道:“茂乡算是四乡八邻中情况最好的一处,有的地方听说还饿死不少人。”
顾吟海喟然道:“大成上下,竟是没一点好消息。你们迟伯父日前来信,说圣上要改年号去去晦气,明年伊始改元和为大顺。”
清荷冷笑道:“大顺,这名字倒是直白。只是不从上而下的革故鼎新,光改这年号又有何用?”
裴九也念了两遍大顺,道:“大成边境不稳,四野多事,我想如今只有京城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见众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裴九不由坐直身体,正色道:“我说这些话伯父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大成国势衰微,如今举国上下唯有洛阳还算繁华如初。要我说在山河败亡之前,还是该去见识一番,也不至于一朝天下巨变,还是乡野村夫的眼界。再则,洛阳为大成中枢,消息南来北往,更迭最快,若能待在京中对天下大势会有更准确的判断。顾二叔,朝廷虽然夺了你的官爵,可并未逐你出京,我们一起回洛阳不好吗?”
裴九此番话颇有大逆不道的意思,顾吟海果不其然黑了脸,但并未像往常一样训斥裴九,而是想了好一会才道:“洛阳不是不可以回,但你们要答应我,包括裴九,都不可入朝为官。”
新词年纪渐长,从前叔父这么说,她便这么做,如今她却疑惑道:“叔父为何不让顾家子弟走仕途?忍冬如此聪慧,不去做官实在可惜。”
顾吟海严肃道:“聪慧并非要用在庙堂之上!我自有道理,你们不必争辩!”
新词见叔父发了火,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顾吟海心中却想,虽说不让忍冬进朝堂一步,但这满身的学问可一定要好好传授予他,自己百年之后,单靠这些学问,忍冬亦可终身富足无忧。
当下便打定主意,要精心雕琢忍冬这块璞玉,对待他的要求也更加严苛,忍冬一月三十天,倒有三十一天闻鸡起舞,又悬梁刺股。
忍冬至此也算真正得遇名师,进步飞速,马上十岁的小男孩,学问已堪比许多太学生。
郭贤偶尔见了几次忍冬,却发觉这忍冬日日新,又日新,不禁心念一动,拉着顾吟海,他出钱,顾吟海出力,两人开了家小小的私塾。
谁料顾祭酒的名头虽响,但避居茂乡的原因也是人尽皆知,故而并无一位家长敢送孩子来这里读书。
郭贤招生的旗幡挂了整整五日,竟然未有一人登门。郭贤仰天长叹,心中将茂乡上下骂了个遍,暗道:乡野村夫如此不识货。
他瞧不上村民这般一叶障目,也颇有些执拗的脾气,五天后气呼呼的送了小儿子郭城辉来,认了顾吟海为师。
又亲自去周围乡镇招了些没钱上学,却有心学习的孩子,每人只收极低的学费,也算在整个宜丰做件好事。
如此一来,除了自家孩子,顾吟海倒也有了七八个学生。
郭贤豪爽,私塾明摆着不挣钱,但他每月还是慷慨解囊,以小儿学费之名给顾吟海资助一笔。
顾吟海无以为报,只得更认真的吐哺,天天呕心沥血的准备上课的内容,孜孜不倦的教诲学生。
不知不觉便到了天顺一年的春天,忍冬也过了个有饺子的生辰,正式迈入十岁的行列。
奇怪的是,一向重信的迟然一家,并未来茂乡上门提亲。不但如此,和顾家人往来信件也骤减。
清荷自上次寄出信,已过一月,望穿秋水等不来一封回信,顾吟海左等右等,也未等来迟然的信。
顾吟海信任老友为人,并未往对方毁约上想,只认为是迟家遭到什么变故,分身乏术。琢磨了几日,派清荷去陆照影处打听近日京城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