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18)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秦……”慕染还想习惯叫她一声姐姐，可是想起巷子的暗杀，就把那声昵称替换了下去：“你怎么知道秦鸳是翊王的人？”
宋扬幽幽叹道：“我就在旁边的房子，能清楚地感知到她强大的内息，显然是练武之人。你想想，一个开茶楼的女老板，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学傍身？还有，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百竹香的味道，这种香只有皇宫中才有，我曾在承王府里闻到过。”
“也是，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一个狗鼻子。”慕染怔怔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赌注，但不知道真不真实。”宋扬紧紧攥着双手，显然是紧张了，“我赌盼君花而且是由羽族为他提供的。”
慕染倒吸一口凉气：“翊王和羽族还有联系？”
宋扬叹了口气：“当年，父亲与伯父产生嫌隙，正是为了凡尘之事。伯父想让羽族子民入世，但父亲还是想常年居住在极天岭中。父亲手中有绮羽玦，有了它伯父才能发号施令，为了不让伯父迁民入世，父亲只好带着绮羽玦逃了出去，后来辗转来到了南瑜国。”
“所以……”慕染大脑迅速运转着，想滤清这些复杂的关系，“你父亲羽化后，你伯父还是想入世？”
“我猜想，伯父应该与翊王做了什么交易。他提供盼君花，让圣上加速死亡，而翊王能提供什么呢……”
“既然是你伯父的意思，你怎么不知道？”慕染问道。
“我知道一些前尘往事，所以伯父一直提防着我，他在易安城留着后手没有告诉我也很正常。”
“那，咱们怎么办？”
“首先，我要知晓伯父和翊王具体做了什么交易。若是对羽族无碍，咱们就将计就计，若是我认为有害，那我自会拦着。”宋扬迟疑了片刻：“不过，相比两兄弟，承王性情磊落坦率，这位翊王却是个很会精明算计的人。对付他，应该更困难一些。”
慕染的拳头攥紧了几分。
宋扬拍了拍她的脑袋：“当心吧，就算难对付，他也玩不过我。”
马车一晃，让她产生了些许困意，就靠着宋扬的肩膀睡个回笼觉。
宋扬的肩膀很消瘦，很硌，但是让她很有安全感。感觉在他身边，周围的刺客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宋扬轻轻将她的一缕碎发绾到耳后，轻声道：“着实有些委屈你了。”
睡意沉沉中，慕染蹭了蹭宋扬的白袍，嘴里嘟囔不清：“不委屈……若是有扒鸡吃的话，就更不委屈了……”
马车停下，缰绳把慕染从睡梦中抽了出来。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感觉灵台还算清明。宋扬领着她下了马车，在秦鸳的护送，或者说是押送下进了皇家行宫。
皇家行宫有很多，而这一处位于西边，离天奉阁很近。因为坐落在半山腰，常年雾气弥漫，名曰“凝霭宫”。凝若云气，形容的倒是很恰当，但慕染觉得名字忒拗口了些，还不如叫什么“蓝天白云宫”来的简单。
皇家行宫是供皇室中人游乐的去处，而这座凝霭宫很受翊王喜欢，圣上哪次喝酒高兴就赐给了他，算是半个王府别院，景致自然极好。尤其是花树亭台在雾气的缭绕下，显出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觉。转过曲折游廊，五色石子漫成甬路。顺着小径而下，不多时看到了一片静湖，湖心伫立着一方重檐亭。一身绛紫华服的翊王殿下坐在亭子上，正百无聊赖地撕着胡饼喂鱼。听到脚步声后，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鱼塘中转移出来，微笑道了句：“庭陌先生。”
“草民见过翊王殿下。”宋扬和慕染作揖行礼。
“坐。”翊王指了指对面的一个石凳，吩咐下人前去倒茶。
慕染眉间挑了挑，知道翊王应该没给自己留位子。刚想随着秦鸳一起退下去，却被宋扬提前按住了肩膀。
“师妹坐吧，我站着就行。”宋扬微笑。
翊王细长的眉不经意间挑了挑，沉默半晌冲一个小丫鬟道：“再来搬个椅子来。”
“奴一起去吧。”秦鸳微微俯首，和小丫鬟进宫里搬了把交椅来，放置在亭子上有些突兀。
“易安城最大茶楼的年轻女老板，居然在这里倒茶搬椅子，秦老板又做了个亏本的买卖啊。”宋扬点头示意，叹道。
秦鸳退下的脚步一顿，平静道：“阳春楼的一切都是殿下赐的，奴自然也是殿下的奴。”
“是么？”宋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估计是怕把翊王殿下给晾了，幽幽开口道：“宋某是个直爽的人，所以也希望今天殿下可以坦诚相待。”
翊王饶有兴趣地点点头：“继续。”
“首先，我知道最近的刺客都是殿下派的。其实杀不杀我无所谓，但你这些刺客吓到了我师妹，所以，我希望翊王殿下能给师妹道个歉。”
翊王浅棕色的双瞳中泛出了两道精光，直直地打在了师兄妹二人身上，即使他表情依旧温和，但这股目光让慕染感受到了明确的凉意。半晌，翊王不知下了什么决定，缓缓开口道：“慕染姑娘，是本王唐突了。”
慕染抿着下唇。她知道让一位王爷给自己道歉是多么稀罕的事，但以前在梵清山上，师父做错了事也是要像弟子道歉的。在她心里，翊王远没有师父的地位重要，所以也没有作出惶恐的神色，淡淡道：“殿下客气了。”
翊王脸色不变，但双眼闪出一丝错愕，但是转瞬即隐恢复了静湖一般的平静。
宋扬微微一笑：“既然这件事已经私了了，那有关刺杀的事我自然不会多嘴。”他呷了一口梅子青茶盏中的庐山云雾茶，缓缓道：“那，咱们说说桑草的事。”
翊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笑的越发僵硬。
“翊王殿下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宋某说的是什么。”宋扬手中轻轻摇晃着梅子青茶盏，一脸诚恳地夸赞：“盼君花，真是一招好棋。”
翊王的面色有些苍白，“先生到底从哪里来？”
宋扬轻轻一笑：“北国之北，极天岭。”
翊王继续追问：“那先生可是宋白尘族长派来助本王的？”
“那是宋某的伯父。”
翊王紧紧地盯着宋扬，但是看不到他眼瞳里的神色，这也是宋扬与人谈判时自然的优势。
“殿下，这还需要证明么？”宋扬浅浅一笑，把手缩进了宽大袖子里，只打了一个响指，杯盏中的庐山云雾茶居然在南方初秋里冻成了茶色大冰块。
饶是翊王这样的人物，也瞪大了眼睛看眼前的这一幕。不过这次轮到慕染坦然了。
宋扬拿起杯子递到唇边，冰块自动融为茶水，还冒着热气。
翊王似乎舒了一口气，但是眉头皱的更紧了，眼中的瞳更明亮了几分，“既然如此，先生直接跟本王坦明身份就好，让本王差点害了先生。”
害了宋扬，这是不大可能的。翊王的意思倒像是在责怪宋扬，为什么毁了他这么多刺客。
宋扬一顿，瞬间想出应对之策，悠悠道：“我没有让伯父事先给殿下传信，进京后也没有找殿下，就是想看清楚些，殿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他这话说的，丝毫不在意对面坐的是不是一个王爷，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偏生往日的霸道王爷此刻就像个太学生一样，默默听着夫子质问为什么没有背课文。翊王面露难色，颤道：“本王已经派了很多人四处去找了。但这天大地大的，绮羽玦就是一个小小玉件，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
宋扬表面平静，心中却喜不自胜。他只知道伯父宋白尘向翊王提供盼君花，现在才知道作为交易，翊王会帮助白尘在人间寻找绮羽玦。
这就通了。
“嗯……既然这样，我相信伯父也会理解的。”宋扬咳了一声掩饰心中的欢喜，不过随之而来的是疑惑，既然伯父已经把自己送来人间寻找绮羽玦，为什么还要留着翊王作为后手？
看这翊王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找到绮羽玦的德行，那伯父这是在想什么？怕自己找不到么？还是怕自己找到绮羽玦后不肯还给他？
翊王唇角勾了勾，诚心讨教道：“既然先生是来助本王的，那不如说说，本王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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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又咳嗽了一声。
他哪知道伯父给翊王盼君花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促使他逼杀皇帝？起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