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50)
水仙也是我喜欢的,因为有几分兰的神韵。海棠天生就带着喜气,看了让人只觉诸事可乐。甚至卖扶桑花的也有,稚登说多半是这些人在郊外田埂信手攀折的,这类花田间地头可多呢!
我们一路看一路细细说着,轻轻嗅着,和风暖阳都恰到好处,街上的每个人都是那样鲜活!
我看一样买一样,直到每个人都说再也拿不动了,放不下了,我还不肯罢休。
稚登说:“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说:“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繁华,八岁起在金陵又一直没有自由,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现在看到这些,真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稚登只好依了我:“买吧买吧,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我们带回了满屋满院的鲜花,也带回了一整个春天!
稚登说:“我听日本国的使节说过,他们那里的妇人都极爱插花,习以为常,我们何不学一学?”
月妍说:“呸!什么都是别人的好?我就学过插花,湘兰也会,只是懒得折腾罢了!”
稚登笑道:“那我们今天就来插花,把这合欢斋全都不放过!”
月妍插花喜欢花好月圆的感觉,全都是圆圆满满的,很敦厚。稚登说:“我偏就喜欢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感觉。”月妍说:“你喜欢你的,关我什么事?你觉得很优越吗?”
稚登碰了一鼻子灰,又去看福儿,福儿说:“哎呀,别看我!你看着我就心慌!”
稚登到喜儿身边指导她:“插花不需要这么挤,些须几枝就可以了,讲究的是一个意字。”
又对乐儿说:“你没必要非得对称啊,错落有致才看着飘逸,你看你这样插得多呆板,像假花似的!”
月妍笑道:“好为人师的人,什么事都要说教一番。你要是嘴皮子痒,桌子上现成的瓜子拿去嗑啊!”
我斥道:“月妍!你也太尖酸刻薄了些!王公子好心教你们插花,你们不说虚心学习,还又是顶撞又是挖苦,你们把我放哪里了?要我说,他说得很有道理,插花各有各的技巧,喜欢圆满也好,喜欢舒朗也好,喜欢万紫千红也好,喜欢素雅淡远也好,只要你做到了,达到了你心里的那个意境,都是对的,都是美的 。”
阿胜说:“那我也会!狗尾巴草配几朵小野花,刚刚我出去溜达摘的,配这个瓦罐怎么样?”我笑道:“很好,很有野趣!”
福儿说:“这样的细活不适合我,我来焚香吧,这样的鲜花,焚点淡香也不错。”
稚登说:“那我非拿点好酒出来不可!”
我们把插好的花摆到各个房里、厅里、院子的小桌上,又怕多了眼杂,反倒不好看,送了些出去,连厨房和仆妇们的卧房都摆了花。
过了几天,瓶里的花差不多都打蔫了,我又要去买花,稚登说:“那这些花放哪里呢?丢了怪可惜的。”
月妍说:“花的是我们姑娘的钱,你可惜什么?”
福儿跑过来:“换下来的花都收好,我们做花饼吃!”
我和月妍都为难了:“这个可怎么做呢?”
福儿说:“你没到可人馆的时候,我跟寒烟学过,很简单的,喜儿和乐儿也会做啊,不就是做饼,把花瓣放进去,有什么难的!”
我说:“也不是什么花都能吃吧?我们可不能吃中毒了!”
福儿说:“这里的这些花我们以前在可人馆都吃过的,上次的桃花瓣还有吗?都可以做饼,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还是不放心,去厨房找厨娘问,她们也都说这些可以吃的,而且纷纷要帮忙。
我们七手八脚洗干净了花瓣,又将花瓣捣成泥做成馅儿,厨娘和面,个个都不肯闲着。
到了半下午,正是饿的时候,厨娘把做好的各色花饼拿出来,很快就被抢光了。
正在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听到福儿在小房内大喊大叫:“我才睡个午觉,你们怎么吃起来了?我是大功臣,我的呢?”
她披头散发跑到门口一看,一个也没有剩的。
月妍说:“来,我还有半个,你试试!”
福儿说:“什么馅儿?”
月妍说:“我不太分得出来,像是梨花的。”
福儿说:“我不要梨花的,我要吃紫藤馅儿的,谁有紫藤馅儿的,给我吃一口!”
阿胜把半个饼举起来:“我有,来吃!”
福儿说:“我才不吃你的!”
阿胜收回手:“我还舍不得呢!”
我笑道:“你再挑剔一口也没有!快去吧!”
福儿跑过去,从阿胜的手里抢过紫藤饼,三下五除二吃光了,阿胜急了:“我说给你尝一口,你怎么全吃了!”
福儿哈哈笑道:“我还没尝到味儿呢!下次做花饼,我还给你一整个!”
稚登说:“还有两天就是清明节,你们还想不想出去玩啊,像上次去花神庙那样!”
众人异口同声:“想!”
稚登说:“那我们选个好地方吧!”
我说:“上次累得他们好几天缓不过来,你又去招惹他们干什么?”
阿隆说:“我们男人不怕,反正我要去!”
福儿说:“我们女孩子也不怕,不就是累吗?有什么好怕的!”
我想了想:“要不我们把上巳节和清明节一起过吧,要过就过一次隆重的!”
众人欢呼起来:“好!好!”
稚登说:“春游去玄武湖最好了,荡舟饮酒,人生乐事!”
我说:“刚好我那年在玄武湖与你重逢,每次想起来,就对玄武湖有一种特别的依恋。那就说好了,我们都去玄武湖吧。”
稚登说:“想去玄武湖,我们大家最好是早早的起来,大清早就出发,玩它一整天!”
月妍说:“管好你自己吧,每次拖后腿的是你!”
清明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外面的洗漱声、窃窃私语声吵醒,心里暗笑这些傻姑娘,一说出门,急得睡不着坐不住的!
我喊月妍,她在隔壁套间笑道:“你可算醒了,她们半夜就开始叽叽喳喳的,我在这儿坐半天了,就等你喊我。”
我说:“我今天打算穿男装的,这样玩起来才潇洒!”
月妍说:“那我今天也当一回公子。”
福儿说:“我也穿男装,当你的书童。”
喜儿乐儿也跑进来:“我也要穿男装!”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学我,一会儿丫头婆子们都要男装,我哪有那么多找给你们?”
但我还是依着她们,给她们找男装。
月妍说:“男子发髻怎样盘呢?”
我说:“喊稚登起来帮我们盘!”
☆、第50章:瞬间也是永恒
月妍到床前,拿起折扇往稚登头上敲:“快起来,所有人都起来了,就等你了!”稚登睁开眼睛:“天都没亮,我再睡会儿!”
福儿跑过去揪着稚登的耳朵:“快起来!帮我们盘头发!”
稚登无奈,打着哈欠起身,看我们都拿着男装要换,笑道:“今天你们都穿男装,要不我换女装?”月妍说:“你这牛高马大的身板,穿女装别把路人笑死!”
稚登说:“湘兰,叫个人去吩咐厨娘,把炊具都带上,茶具也带上,好茶带一些,馆里那些戏班子也带上。”
我说:“用得着你费心?我一早就吩咐了。”
等到全馆上下都准备妥当,天才刚刚亮,月妍和福儿跟着我和稚登上轿,她们一路哈欠不止,到半路坐着睡着了。稚登笑道:“这样颠簸,她们也能坐着睡,这样看她们像俩兄弟。”我笑道:“福儿的网巾你应该给她束紧一点,你看头发快散下来了。”稚登说:“她哪里让我束啊,还没弄好一只脚已经迈开准备跑了!”
掀开帘子,沿路看见田间地头有着官服的人,我问稚登:“官员在田地里站着干什么?”稚登说:“他们是劝农官,劝百姓安心种地的。”我哈哈笑道:“这还要劝的吗?不是世世代代都自觉在种吗?”
稚登说:“亏得你是县令的女儿,这还不知道,你爹爹当年应该经常会去劝农的。”我说:“我只知道爹爹很忙,不知道忙什么,现在想想应该也会这样做。二十年过去了,想起我爹爹,我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他勤勤恳恳,两袖清风,怎么就扣着贪腐无能的帽子冤死了呢!不然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