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41)

作者:何恒笑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传奇 关键字:主角:马湘兰 ┃ 配角:王稚登 ┃ 其它:画兰,青楼,秦淮河 不是爱风尘,却被风尘误。本是书香女,误入风尘中。这样的身份,是否就注定了我不配?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也是一生的最大的劫难。从友情到爱情,或许只需要一瞬间。从爱情退回到友情,却用了我几十年。点击展开

稚登垂手屏息,一言不发。

☆、第41章:送别

经过这件事,我元气大伤,终日躺在床上,只觉腹痛体虚。每当周围没有人,总是止不住的哭泣。

稚登想必是愧疚和心虚,每次来探望,坐不了多久,就悻悻地离开了。

整个冷香阁的人,都对他冷眼相待,可人馆的姑娘们对他也都不似先前那样热络了。

这天傍晚,稚登笑着跑到我的卧房,我问:“好久没看到你笑了,今儿有什么事这样高兴?”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封信给我:“你看,这是我的恩师大学士赵志皋写来的信,他说他在朝堂大力举荐我去京师编修国史,已得到圣上恩准。这几年郁郁不得志,可算时来运转了!”

“太好了!”我将信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激动得热泪盈眶。“稚登,你什么时候出发,我起来帮你打点行李吧!”

他笑道:“还有十来天呢,你不要着急,再说我的行李多半在客栈,你也帮不上什么。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就是替我省心了。”

我笑道:“以你的才学,怎可久居人下,此去必定建功立业,前途无量!恭喜你!”

稚登笑道:“这真是喜出望外的事,我今晚就要写信给家里,叫我母亲遣人送些银两来,结清可人馆的欠账,也备一些盘缠。”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病容憔悴,辗转床榻,真是自惭形秽!

稚登坐到天将黑时,就回去客栈写家书,我自忖帮不了什么,只能叫月妍买来上好布匹,我们夜以继日赶工,替稚登做几件体面衣服。

几天后,稚登跑来告诉我,行装都打点好了,只待乘船北上了。

我拿出给他做的衣服:“我也没什么送你,这是我做的衣服,你试试合适吗?”

他说:“你这个人就是操心的命,有银子哪里买不到衣服,非得自己做。”

我说:“我一针一线缝的,你穿着就好像我在你身边。”

稚登说:“我已经连日备好了所有要带的,就只有你带不走了。”

我问:“听说北方和我们气候不一样,虽说还是春末,怕是还有料峭寒风。”

稚登说:“等我到了,就到了夏天了,不会冻着我。”

我说:“可是在路上呢,在路上难免早晚受凉。”

稚登笑道:“你真是比我娘还絮絮叨叨,放心吧,我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这些年大江南北我也跑遍了。”

我说:“万一水土不服呢,我包一点院子里的土给你带上吧!”

稚登笑道:“我不是金陵人,要带也是带我们苏州的土啊!”

我嗔道:“你现在淹留金陵,自然要带金陵的土,兰花盆里的土还有我的味道呢!”

稚登说:“你这样依依不舍,倒让我不忍离开了。”

我说:“你的前途最要紧,别惦记我。你到了京师,凡事自己多加小心,不要轻信他人,不要轻易站队。”

稚登说:“官场的事,我自然比你知道的多,只是我已故的恩师袁炜曾得罪首辅徐阶大人,如今恩师不在,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揪着我不放。”

我说:“既然袁大学士不在了,恩怨就过去了,别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当晚,我十分高兴,由月妍搀着下床来,和稚登共进晚餐。

我说:“你的书法名满天下,我平日里把你在我这里作的书画收集整理起来了,现在给你带上,万一有人求字画,你可以送给他们,说不定借此结交一些志士。”

稚登笑道:“你果真贤良!”

我说:“贤良有什么用,命不好也无济于事啊!”

稚登将我轻轻揽在怀里:“是我对不起你,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真有光耀门楣的那一天,我一定来接你。”

我说:“只怕你到时候身居高位,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就记不得我这样的薄命女子了。纵使你记得我,也未必还看得起我了,想想我就害怕!”

稚登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笑道:“为了将来还能配得上你,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定更加潜心学习,不光要学成才女,还要学成闺秀,到时候你带我回去,就不会丢人了!”

稚登说:“等到我功成名就,要风风光光为你赎身,光明正大带你进我王家大门,和你下半生再也不分离!”

他的话,深深震撼着我。此前的委屈,和接下来漫长的孤独,在他的爱面前,都不值一提。哪怕他的爱是有条件的,是有所保留的。

稚登临出发的前一晚,在冷香阁迟迟不肯走,我说:“你最近天天来,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快去歇息,不要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稚登说:“一想到不知归期是何年,我就没有勇气离开你。平时也不觉得怎样幸福,到了此刻,才发觉你待我的好,往后只能回忆了!”

我说:“稚登,你走后,我一定为你守身如玉,静候你的归来。可否将你苏州家里的地址给我,我今后和你的家人或许能互相联络。”

他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问:“你经常在金陵久留,家人应该对我有所耳闻吧?”

他说:“他们自然认为是逢场作戏,我还没有说要带你回家,等我回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你不要急。”

我说:“如果你将来变心了呢?我是整颗心都给了你的,你能保证绝不负我吗?”

他笑道:“以后的事哪里说得准,按我现在的心境,我是不会变心的。”

我说:“不,我要你说,你永不负我!你永远爱我!你一定要做我的夫君!你发誓!”

他轻轻责怪道:“你怎么这样没有安全感?我说了会来接你,你怕什么?”

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慌,总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他看着夜空,缓缓地说:“湘兰,假如我没有回来,你遇到良人,就嫁了吧!不是一定要等着我来,如果我来了,你嫁了,我也会为你高兴。”

我说:“不会,你别低估了我等你的决心!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我马湘兰此生就爱你一个,爱定你!”

见他似乎面有难色,我说:“你不要当成压力,我不求你给我什么,如果你将来身居高位,怕说出去不好听,那就把我当侍婢吧,我很羡慕王朝云,万里追随苏东坡,哪怕一生都没有正经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稚登说:“你现在身子弱,不要在夜风里吹,快去歇息,我也要再检查一下行装,明日再会。”

他起身离去,月妍赶紧上前来扶着我进屋。

不知是为了什么,我扶着床栏杆,痛哭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扶病梳妆,带着冷香阁众人去给稚登饯行。

得知稚登此去编修国史,前来送行的人挤满了两岸,我少不得咽泪装欢,对众人敬酒献唱。

稚登偷偷在我耳边说:“你身子不好,别喝了,也不必亲自唱。”

我说:“今天不唱,往后就没有机会唱给你听了!”

在秦淮,我和稚登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因此众人极力调侃我们。

徐文远笑道:“稚登兄再回来,白鹭洲可就找不着一代才女马湘兰了,那时候他就被稚登兄带去苏州金屋藏娇了!”

吴楚桥起哄道:“湘兰姑娘,你的夫君要远行,你不作一首送别诗饯行,那可说不过去啊!”

我笑道:“这有何难!”随即命喜儿乐儿铺纸磨墨,挥笔写下:

《仲春道中送别》:

酒香衣袂许追随,何事东风送客悲?

溪路飞花偏细细,津亭垂柳故依依。

征帆俱与行人远,失侣心随落日迟。

满目流光君自归,莫教春色有差池。

汪泉在人群里大声喊道:“稚登!你看,湘兰姑娘为你写下如此深情的诗,你不表个态吗?将来你志得意满,是不是定会赎出她、带她进王家啊?”

一句话引得夹岸人群欢呼躁动,稚登笑道:“不要公然说笑,这是私事。”

汪泉说:“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你就给湘兰吃颗定心丸嘛!”

稚登说:“她相信我。”

我见稚登有回避之意,上前轻声问:“你说一定来接我的话,是否当真?”

稚登左右看了一下紧紧围着的朋友们,楞了一下,说:“当真,肯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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