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33)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阿隆和阿胜冲出去抵着门,外面是寒烟和初晓苦苦相劝的声音,鹦鹉也扑腾着叫:“算了吧!算了吧!”
谢掌柜在院门外大喊着:“马湘兰!我去寒烟那里守着,今天不给我一千两整,我就撕了你!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
听着他骂骂咧咧走远,我方才松一口气,连连问月妍:“还有什么办法?快去叫曹侍卫!”
这时候,柔姬轻轻悄悄走进来,贴着我的耳朵说:“王稚登今日刚到金陵,下榻双喜客栈,刚刚来找我的客人说的,他可能想今天歇息一下,明日再来找你。”
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万万想不到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回来了!
他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我对阿隆说:“快,准备车马,我从柔姬那边的角门出去,我要到双喜客栈去!”
月妍说:“抓紧时间梳洗吧!”
我说:“不!我现在就要走!”
出角门,钻进轿里,我连声催着马夫快些,再快些!我要去找他!我要把我的委屈和思念都告诉他!
到了双喜客栈,月妍说:“你蓬头垢面,鞋子都没穿,怎么下轿?”
我说:“你们几个把我围在中间,用帕子挡着我进去!”
稚登在楼上已经知道动静了,跑下来看到我,他愣住了:“你……”
我一看到他,就像受了欺负的小孩看到娘,放声大哭……
他连忙搀着我到楼上客房,问月妍:“姑娘为什么光着脚散着发?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月妍如此这般一说,稚登捏着拳头一拳打在桌子上:“这厮欺人太甚!”
☆、第34章:王稚登的冲冠一怒
随后赶来的柔姬带来了我的衣服鞋子,帮我梳妆。
王稚登笑道:“我和你下过棋吧?”柔姬笑着回道:“难得王公子还记得我。”稚登笑道:“你这样色艺双绝的人,怎么会忘呢?”
我心里瞬间像倒了七八瓶醋,酸得反胃,但我没有多说什么。
稚登走到柔姬身旁、我的身后,说道:“湘兰的头发浓密乌黑,以前听人说乌发如云,我还说夸张,见到她我信了。”
柔姬帮我盘着头发,说道:“头发我不羡慕,我羡慕她纤细洁白,冰肌玉骨。走起路来仿佛踩在云上,盈盈冉冉,唱起昆曲如同早莺在树梢。她的字画诗文我们是十辈子也追不上了,偏生她还生就一副侠义心肠。她当头牌的这些年,可人馆竟然人人叹服,无论男女见她都如沐春风,自愧不如。”
我笑道:“别戴高帽了,怪热的!”
柔姬说:“私下里大家都是这样夸的啊,咱们秦淮虽然红粉佳人遍地,画舫楼台司空见惯,但是哪里找得到第二位湘兰这样的女中豪杰呢?”
王稚登笑道:“我见惯了女子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却想不到可人馆如此和睦。”
柔姬笑问:“那么敢问王公子见过多少女子?有多少人为你争风吃醋?”
王稚登摆摆手:“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柔姬说:“我是云烟就罢了,难道湘兰也算云烟?”
王稚登笑道:“当然不是,她们怎么能跟湘兰比呢?”
柔姬说:“既然如此,王公子为什么不把湘兰赎出去,凑一个花好月圆、天长地久呢?女子终归需要一个归宿,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又是艺术上的知音,早日喜结连理岂不完美?”
稚登略略顿了一下:“不急在这一时。”
柔姬说:“王公子不想把自己的心上人早点拴在自己身边吗?难道,王公子妻妾两全,做不得主?”
稚登笑道:“上次下棋也没见你这样伶牙俐齿的!”
柔姬说:“下棋自然不宜多言。王公子是怕和咱们这样的女子有了瓜葛,将来成为仕途上的污点吗?”
稚登说:“走吧,去可人馆收拾那个王八羔子!”
我起身拉着柔姬的手:“你问得他都不知道回答哪一个了,他才到金陵,头都是晕的!”
柔姬说:“但愿他只是累着了。”
我们一行人径直赶到可人馆,那谢掌柜正在冷香阁外骂骂咧咧,引得众人围观。
他还兴兴头头地大说大喊:“马湘兰算什么头牌?就她那张寡妇脸,出了这里谁能多看一眼?她那双大脚,她总用裙子挡住,比男人的脚还大!她往年在红袖楼,就是个捧痰盂的!”
稚登大喝一声:“何人在此放肆!”
谢掌柜应该是在寒烟那里喝了不少酒,趔趔趄趄斜着眼睛问:“你是谁?敢惹大爷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稚登上去就是一拳将他打得跪在地上,飞起脚来对着他的鼻子踢去,谢掌柜惨叫一声,鲜血糊了满脸。
谢掌柜倒在地上问:“你敢不敢报上姓名?”
王稚登笑道:“本人王稚登,今日应御史大人之邀到金陵编纂古籍,哪知一来便碰到你这种泼皮无赖,扰人雅兴!我现在要将你押送至御史大人跟前,看你怎么狡辩!”
谢掌柜一听,连忙叩头求饶:“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公子就是大才子王稚登,唐突了!”
稚登笑道:“你不是已经敲诈了一千两吗?速速送来,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
谢掌柜连连答应:“我现在就去,马上去!”
我们在冷香阁喝着茶,柔姬和稚登下着棋,没多久,谢掌柜战战兢兢求见,将搜刮的银子、首饰、细软尽数归还,还包括稚登送的玉和斗篷。
稚登冷笑道:“这也太少了吧!”
谢掌柜连忙跪在地上:“小的分文未动,不信请湘兰姑娘清点!”
稚登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再三打骂湘兰姑娘怎么算?你抄家一样来冷香阁抢劫怎么算?你搅扰得可人馆做不了生意怎么算?再加一千两,两不相欠!”
谢掌柜求饶道:“王大才子,小的虽是商人,钱也来得艰难,一千两搁谁身上都是压塌了天的大事,还请您多多包涵!”
稚登斥道:“你也知道一千两太多,你敲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若不再送一千两来,我即刻把你扭送到御史大人那里,为湘兰姑娘讨个说法!”
谢掌柜叩头道:“那也要宽限几日,容小的周转筹措。”
王稚登以牙还牙踩着他的头说:“不行!说了今天,就必须是今天!福儿,点香!六炷香烧完,你没有送来,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谢掌柜只能忍怒退出,我们一群姐妹们围着稚登说笑,掌灯,吃饭,吃完饭众人又都央求稚登讲解书法和古文,直到福儿过来喊我:“姑娘,六炷香烧完了,那家伙还没来。”
王稚登笑道:“别急,咱们乐咱们的!”
说说笑笑不觉已是亥时,姑娘和侍女们都打起哈欠,坐不住了。
福儿说:“他不会来了!”
稚登说:“会来的!”
果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谢掌柜带着几个小厮抬着箱子进来:“我来迟了,亲友手里借遍了,可算凑齐了!”
王稚登斥骂道:“你也知道来迟了?来迟了有来迟了的惩治!阿隆,阿胜,叫上馆里的男丁去砸了他的粮油庄!”
我顿时起了恻隐之心,拉着稚登的袖子:“算了吧,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稚登没有理睬我,依旧喝令:“打砸有功的回来领赏!”
谢掌柜慌了,跪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响,血顺着脸流到嘴角:“饶了我吧,小的知错了!粮油庄是我整个谢氏家族的命根子啊!”
稚登毫不理会,指挥着男丁们即刻出发,他亲自去督阵。
我和姐妹们在冷香阁团团转,怕闹出大事。
足足等到半夜,还没见稚登和可人馆的人回来。我劝姐妹们回去歇息,自己和月妍坐立不安。
等到月妍也靠着藤椅睡着了,我听到有人敲门,看门小童也睡着了。
我自己跑到院门,隔着门问:“谁啊?”稚登的声音传来:“是我!”
我慌忙开门,看见稚登身后跟着阿隆和阿胜,三个人都是一身汗。
我说:“你们饿了吧?厨娘睡了,我来煮点吃的。”
稚登说:“不用,我们坐坐吧!”
我们坐在院子里,我问:“谢掌柜怎么样了?你们去干什么了?”
稚登说:“我本想一把火烧了他的粮油庄,又怕累及无辜,只是砸了几个铺子,没有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