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16)
我刚要冲过去,被李大人身边的曹云深推开,他用眼神暗示我不要说话,但我怎么能容忍这种随意殴打女人的货色这样肆无忌惮?
我冲着李大人骂道:“你算个什么男人?斗不赢别的男人,跑来打女人,活该你一辈子怂!”李大人一看又是我,冷笑道:“怎么,上次没打死你,得意了?你以为你有保护伞?我今天偏就打死你,看看刺史大人会不会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和我结仇!”
花蕊姑娘一看势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跪着抱住李大人的腿:“大人,都是我的错,今后只要李大人来红袖楼,我绝不接待他人!”李大人用一根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做不到呢?”花蕊姑娘叩头发誓:“做不到,我不得好死!”
李大人对曹云深说:“你去给她找个名医,我先走了。”
经李大人这样一闹,花蕊姑娘元气大伤,她躺着不能动弹,闭门谢客,日日呜呜咽咽。
我知道她的心酸,这么多年来,她的委屈从不说出口,终于决堤了。
妈妈找我商量:“花蕊姑娘一时半会儿接不了客,咱们红袖楼姑娘虽多,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可不能再闹事,多少忍着点,忍到她养好了伤再说。”
我说:“妈妈,我知道我从没让你省心过,可是我是没办法啊,我时时刻刻都想走,看到那些臭男人我就浑身来气。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了,我要怎么办啊?我们家的管家也很久没有消息,不知道他攒了多少钱……”
妈妈沉默了半晌,说:“他永远也凑不齐三百两了。”
我说:“妈妈就不可以少收一点吗?当初卖我只要八两银子,你现在要三百两,他要凑几十年!”
妈妈说:“湘兰,我现在就算只收三十两,他也没办法凑齐了!”
我问:“三十两?真的吗?你愿意三十两就放我走吗?那我等不了几年就可以出去了!”
妈妈叹了口气:“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毕竟你也怪可怜的……你那个刘管家早就走了。”
“走了?回老家了?”我问。
“他死了,永远不会再来了。”
“死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她双手握住我的两只手:“刘管家出去以后,为了攒钱什么都愿意干,每天把钱藏得紧紧的,但是被一起干活的人盯上了,一伙人跟他抢,他死活攒着不松手,被活活的打死了。”
我疯了一样哭道:“不!你骗人!你骗我,你怕我走,你故意骗我!”
妈妈抱住我:“这种事我骗你干什么,我已经瞒着你大半年了,是那个小客栈的掌柜来说的,说那个男人死了,平时总说有个女儿在我们红袖楼,来问我要安葬费,要不是我出钱,他还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我哭着问:“那他们把刘伯伯葬在哪里了?那几个恶人呢?”
妈妈说:“恶人听说逃跑了,不知去向,刘管家就更不知道葬哪里了,客栈掌柜讹了我许多钱,说晦气,影响生意,想必会好好给他找块地的。”
我还是不相信这个突然的噩耗:“除非他亲口说我才信!”
妈妈说:“也好,让你死心。”
不多一会儿,妈妈差人把小客栈掌柜用马车接来,向我证实了这件事。
掌柜说:“这个刘老头小气得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天天拼了命的攒钱,说是要来这里接回女儿。死的当天白天,还说女儿到红袖楼三年多了。”
我问:“那他葬在哪里?”
掌柜说:“城外十里坡,那里有一大片杨树,风水好,我拿了钱肯定把事情办好,你放心。”说完他拿出一件旧单衣:“钱财都被抢走了,他的包裹里就这件衣服,我忘了一起埋,今天顺手带来了。”
我接过这件旧衣服,大哭起来,心里撕裂一样痛。
刘伯伯真的不在了!
为我们马家鞠躬尽瘁一辈子的刘伯伯,最后为了我,客死他乡。
我不知道的是,他是那样的爱我,疼我,想要解救我。
刘伯伯不在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希望,我的天塌了!
妈妈把我搂在怀里:“孩子,这是你的命,别想着跑了,现在你在这里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只要你安安稳稳的赚钱,好好的过日子,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哭道:“可是我讨厌臭男人!我好害怕!”
妈妈安慰道:“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叛逆。吴姥姥也是这样过来的,方姥姥也一样,我们这里的女人,要比惨,还真不知道谁是最惨的。大家都是可怜人,你索性把性子磨一磨,日子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嚎啕大哭,爹爹,不孝的女儿从今往后要一辈子陷落淤泥了!
☆、第19章:马湘兰誓死捍卫清白
花蕊姑娘谢客的日子,红袖楼的客人总是怏怏不乐的样子。
妈妈为了稳住大客人,频频劝还没有下水的女孩子们去试水。
我当然也没有幸免。
这天晚上,给一桌客人斟茶,金陵大米商谢掌柜问在整个厅里四处周旋的妈妈:“这个丫头多少岁?”妈妈笑着过来:“这个十一岁半多点,快十二岁了。”谢掌柜问:“下水过吗?”妈妈一脸谄笑:“还没有呢,宝贝似的养了好几年了!”谢掌柜笑着问:“你打算要多少钱?”妈妈反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谢掌柜叫妈妈到跟前去,两个人耳语了半天,就听见妈妈说:“好好好,既然您这么慷慨,那就定了吧!”
接着,妈妈就当众喊我:“湘兰,去沐浴打扮,今晚要下水了!”
???这么突然???
妈妈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拉着我的手到我的小房间:“你还有别的出路吗?这是迟早的事,你还可以存点私房钱。这个谢掌柜人挺好的,不是那种变态,你服侍好他,他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等你升级成了姑娘,我也给你安排三个婢女,你就再也不用做粗活了。”
我说:“那我要怎么做呢?”
妈妈笑道:“平时方姥姥和花蕊姑娘也跟你说过吧?月妍应该也告诉你不少,现在我也没时间和你细说,第一次没必要懂太多,懂得多客人反而不高兴。这一次你只需要等待和顺从,听他的就对了。”
我问:“我可以只服侍他睡着吗,聊聊天喝喝茶,唱唱曲子,一定要干那些事吗?”
妈妈笑道:“人家花那么大代价是为了聊天吗?不过如果你能做到,那也是你的本事。”
在妈妈的一路陪同下,我沐浴更衣,由方姥姥帮着梳妆打扮。妈妈特别给我选了一条杨妃色裙子,又在我腰间系了一个香囊。
妈妈将我带到客房,没有姑娘位份的,晚上陪客人只能在客人的客房。
我忐忑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摇曳的烛光,和几年来从没睡过的大床。
来不及多想,谢掌柜就摇摇晃晃走进来,叫他的奴仆们各自去寻欢,转身把门关上,径直往床上一躺,对我喊:“来啊,坐着等什么?”接着他又自言自语地:“哦,你是个没下过水的,那大爷我来教你。”
说着他就起身踉跄着扑向我,一身酒气令人作呕。
我赶紧闪开,他沿着桌子追逐我:“没想到你还挺懂情趣,等我追上你,你就知道大爷的厉害!”
我急了,拿起烛台大吼:“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烫你!”
他嘻嘻笑道:“我还就是喜欢烈性子的!”一边说一边夺下烛台。
我慌乱喊道:“等等,我们先聊聊天吧,我唱曲儿给你听,南方小调我最拿手了!”
他嗤笑道:“小丫头果然好玩多了,你以为我晚上和你关门在一起,是为了说说话的?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说着就想动粗,我拼命挣扎,咬他的手。
他更来了劲:“真是个小野种!”
我知道耗下去只会更吃亏,迅速转身准备往外跑,他一把将我抓住:“你都在青楼了还想立贞节牌坊不成?”说着就扯我的衣服,两眼放光,我使出浑身的劲都不能推开他分毫。
桌子下的檀香炉,就在手边,天助我也!
我使劲一够,把香炉拿过来,对着他的脑袋砸去,他“啊”的一声,一股鲜血涌出来,在烛光下格外吓人。
他愤怒地掐住我的脖子:“去死吧,小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