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是画眉人(14)
妈妈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哼”:“你们别合伙糊弄我,这样的小把戏我见的还少吗?你们辜负了我的信任,以后想出去除非是死了去埋!”
说完就出去招呼来那四个小厮:“给我往死里打!先打大的!”
四个小厮一起上去,对着月妍拳打脚踢,月妍苦苦哀求:“妈妈,我错了!妈妈,不要打了!”他们还是揪着她的头发,响亮的耳光刺得人心里发痛。
妈妈继续发话:“打小的吧,她还没有接客,不用见人,上鞭子,还有板子!”
鞭子抽在身上,是一条条的火辣辣的耻辱的痕迹,痛得我眼冒金星,但我始终咬着牙不说话。妈妈说:“拿板凳来,把她放倒,用板子打!”
看我在板凳上被三个人按着,另一个举着板子,妈妈问:“错了没有?以后敢不敢?”我忍着剧痛怒吼:“打死我吧!我今天只求死!”妈妈伸出一只手捏着我的脸:“你以为你这是骨气?说句难听的,你逃出去,能去哪里,还不是去了另一个红袖楼?”
她手一挥,板子重重打在我身上,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皮开肉绽,痛到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我的指甲掐进肉里,牙齿咬得出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这时候,那个李大人的侍从不知道怎么跑过来:“李大人说怎么像杀猪似的,楼上都听到了。”妈妈赶紧说:“住手,别打了!改天没有客人把你们整死!”说着就赶着去楼上道歉,那个侍从蹲下来,叹息着:“下手这么狠!这还是个小孩啊!”他看着我说:“今天上午看到你,还觉得这么天真可爱,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呢?怎么也想不到是红袖楼的,你们是打算跑是吗?”
我奄奄一息,什么也不想说。
月妍忍痛搀扶着我:“走,去房间躺着。”
那个侍从也搀着我,我把他的手打掉:“滚,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些臭男人!恶心!”他仍然搀扶着我往楼上走:“我叫曹云深,我是李大人的侍卫,以后我会尽量照应你们,有什么难处你们可以私下跟我说,不要做这种没有脑子的事。”
我根本不想搭理这些到青楼寻欢的垃圾货,对他的无事献殷勤反感得要命。月妍却连连应着:“好,谢谢曹公子惦记!”
关上房门,月妍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擦药,一边说:“那个曹云深可真是个好人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人。”我没好气的说:“你就不关心我的伤势吗?只知道花痴!”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我注定就不能妄想。”我说:“上次不知道谁说要和我在一起……”
她笑道:“你不是也不肯吗?”
侧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好想知道刘管家去了哪里,他攒了多少钱呢?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和月妍赎出去?
他会突然发横财吗?
妈妈真的会一直涨价不让我走吗?
不会的,我这种一文钱赚不到的只会让她赔本。
刘伯伯,我真的熬不住了!早点来带我走吧!
☆、第17章:红袖楼里是非多
逃跑未遂,我和月妍自然成了妈妈严加管教的对象。
每天,方姥姥会带着我们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怎样走路才可以像弱柳扶风,怎样坐着半歪半斜才显得风情万种,怎样说话才能戳中男人的心窝,怎样哄着那些客人花钱,怎样装扮自己,甚至唱曲讲笑话,她也不厌其烦的反复示范。
听说方姥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红人,现在她老了,眉宇间依稀残留几分媚态和傲慢,每每说起年轻时的风光无限,她便眼睛里闪出亮光,手都止不住颤抖了。
“要不是天生没那个命,好几次,我差点出去当了那些官人老爷的偏房,还有粮油店的掌柜让我当正室夫人呢!”她说。
看着她因为激动兴奋,说话太用力,嘴角涌出点点白沫,我和月妍随口附和着。
经过了大半个冬天的训练,眼看着春天来了。
妈妈到我们的小房间:“月妍,新的一年,我们要有新的生活,过去你不懂事,我不怪你,今年我打算把你培养成姑娘,你可别让妈妈再伤心了。”月妍微微点头。
妈妈又对我说:“你已经过了十一岁生日了,不小了,也要学着点,预备着接客。”我默默不作声。
自此,月妍忙碌起来了。
每天,她起来就开始梳洗打扮,练习唱曲说话、言语神态,随时等着妈妈一招手她就出去了。也有很多时候,她晚上不回来了,我总是一根筋醒着,怕她回来我听不见。
月妍也慢慢的成了一个婉顺的女子,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虽然还是瘦,也谈不上美,但是她修炼得袅娜多姿,在脂粉的烘托下,也算是清秀温雅了。
她不再被客人打骂着赶出来,不再被男人们厌恶,甚至,慢慢的也开始有客人专为了寻访她而来。她也渐渐学会了待价而沽、左右逢源了。
妈妈喜不自胜,三五天就要到我们房间来,一口一个“乖女儿”地叫着。
到了夏天,妈妈把二楼的一个大房间腾出来,让月妍搬进去,并告知上下人等:“现在月妍姑娘有自己的房间和婢女,不得像从前那样使唤她做事。”
月妍说:“月娇不跟我一起住吗?”妈妈笑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别人要见你,旁边多个碍手碍脚的也不好,月娇就自己住吧,要是有新人来,再安排跟她一起住。”
我说:“妈妈,我现在都快不记得自己叫月娇了,还是让我叫湘兰吧,其实大家私下里还是喊我湘兰的。”
妈妈正高兴呢,竟然没有斥责我:“那就叫湘兰吧,这种小事也值得问我吗?”
自从月妍成为了真正的姑娘,有了自己专门的接客之地,还有了三个婢女,她忙得很难有时间来找我了,我去找她,也总是碰上她没时间。有时候她得空休息,还是习惯跑来小房间和我腻在一起。
我不知道应该为她高兴还是悲哀,她终于不再挨打受辱,或许我应该安心。
月妍说,每次客人直接把钱给妈妈,她只能等月底的那点零头。有时候客人私下里送的一点首饰什么的,客人走了就会立刻被妈妈搜刮走,只有花蕊姑娘这样的身份,才可以留下一部分,孝敬一部分。三个婢女都是妈妈的眼线,妈妈说:“你要是敢私藏财物不上报,就把你的脸给你撕烂!”每天除了箱子柜子、胭脂盒、床铺、角角落落要搜查,连身上也要查遍。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想方设法藏着一些体己钱。有时候晚上没客人,她和我躺在小床上,偷偷从袜子里、袖子里甚至是头发里拿出一点碎银,有时候还会有一小块玉,或者一直银簪,塞到我手里,说是送给我,我当然不肯要,她就会说:“你帮我藏着吧,我那里藏不住。”
我问她:“你现在不讨厌臭男人了吧?”她说:“更讨厌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说那个曹云深怎么好久没来呢?李大人来好几次也没见带着他啊!”我说:“他是李大人手下最得力的人,肯定每天到处跑,怎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月妍就不说话了,背过身去,若有所思。
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她转过身捏着拳头捶我:“你瞎说,怎么会?”可是她分明心事重重。
妈妈看到月妍已经不需要操心了,重点转到我头上来,她开门见山地说:“湘兰,我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了?好吃好喝好住的把你娇生惯养着,如今你见得也多了,我也总是让花蕊姑娘和方姥姥栽培你,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她总有一套话来压我。
她见我竟然学乖了,态度缓和了点:“有月妍的经验在前面,我对你不会那么突然的,你从今天起,就每天去陪着客人喝点茶,喝点酒,帮着点烟扇风,这些不是什么难事,可以吧?”
我还敢说不可以吗?只能点头。
漫长的夏日,热得人坐立不安,可我只能不停地给客人打扇,冰凉可口的汤,总要一勺一勺喂给客人喝。他们兴致好,我就要一曲接一曲的唱,他们乏了,我就要讲讲笑话解解闷。待到他们喝醉了,睡着了,我还要在一旁服侍。
这天,周刺史来找花蕊姑娘,可巧花蕊姑娘在陪着李大人午睡呢,这两人为了花蕊姑娘已经闹过好几次了,我们都知道,也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