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不归程+番外(10)
“雁关离襄城亦近,不敌便可沿路退之。”沈决明话毕,便看向萧若程,以求回应。
可只见萧若程眉峰蹙起,似是并不赞同,“你怎知你手中地图唯此一份?”
“今日先到这里罢,明日再议。”萧若程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眼前都地图。
敌军数目庞大,最可取的方法确实是分而克之。
岳兵善于山地作战,论对地形的掌控来说,更应取阳谷山,而非望峰岭。
为何沈决明执意要选望峰岭?但愿他不是多心。
“王参军,且留步。”沈决明观察王明面上有些不虞,便喊道。
王明停下步子,“沈副将。”
“参军为何不快?”沈决明故作疑惑,问道。
“我是个粗人,真是不晓得将军今日怎地这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退也不肯,进也不肯。这眼睁睁大兵压境,都火烧屁股了。”王明一提便激动起来,一手为掌,一手握拳不停相互碰撞着。
“将军定是心中有所顾虑,参军勿要挂怀。我听闻参军曾辅助将军,作战阳谷山以五千击退西秦两万人,想必亦是经验丰厚。”沈决明拍了拍王明的肩膀,以示抚慰。
王明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若是以当年战术作战望峰岭又有几分胜算。
“这地图我便送予参军了,将军不采用我便也用不上了。”沈决明颇为惋惜的感慨道,语气似是惆怅万分。
“当真?”王明一愣,自已占了大便宜,立刻将手中地图护入胸前。见沈决明并未有反悔的想法,摆了摆手前往自己的营帐中。
只是未见,沈决明唇角讥讽的笑意。
第20章
翌日,王明私征率兵力五千,前往雁关,路经狼牙谷,遭伏,葬身谷底,无一生还。
同日,秦军联楚军率兵未攻襄城,复转沂州。沂州守将蒋大川战死,秦将传令将其尸首悬置城门曝晒三日,城中百姓惶惶,皆弃城而逃,沂州沦为弃城。
是夜,萧若程派三千岳军暗中潜入禹城,遣散城中百姓于襄城。收押禹城中粮草,兵器以充军用。
两日后,敌军转至禹城,禹城守将顾庸,假意投降大开城门,以纳秦军入。
秦军将领何遂,私以为经沂州一战,岳军大势已去,招摇入城,遭扮作百姓的岳军突击,何遂落马,军中群龙无首,尽数歼灭,岳军小扳回一城。
岳军军营
“沈副将还无下落?”萧若程捏了捏疲惫的眉峰,音色有些干哑。
“并无。”齐骁咬着牙摇摇头,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萧若程已然了解,并未再多言,将手中的奏程递给齐骁,“务必最快传至京中。”
“将军,京中传来消息,辛丞相重新掌权了。”齐骁又开口说到,目光若有若无打量萧若程的神色变化,却发现神态未变,良久道,“早晚的事罢了。”
北岳,辛无羁乱内,秦楚二军乱外,乱成一团粥。
而他则夹在了中间。
萧若程拿出荷包中的平安福,摸索着绵密的针脚,暗恼,“没良心的,连封信也不知道给。”
四日后,请求增兵四万的奏呈传至殿前。
“臣未闻东楚援兵西秦。以萧将军之才,襄城的兵力对阵五万西秦士兵绰绰有余。不知萧将军此时增兵究竟有何意图?”岳帝询问辛无羁意见,其如是回答。
“莫非他想拥兵自持?”岳帝执政多年,老年愈发多疑,草木皆兵。
“臣不知。”辛无羁低头,不再多言。
“传令下去。各地不许援兵襄城,违者以谋逆罪论处。他萧若程若是守不住襄城,便不必回来了。”岳帝冷哼一声,北岳江山,岂容他人觊觎,更惶若一届臣子。
数日之后,朝中迟迟未传来增兵的动静。萧若程便派齐骁前去临水城借兵。临水城守城郭辛一阵惶惶,却道,“不是我不肯借,是皇上下令谁若援兵襄城,皆按谋逆罪论处。”
齐骁满眼难以置信,快马加鞭回禀萧若程后,过了许久只听他道,“晚上请军中将士们喝酒罢。”
那一夜,彻夜无眠。
众多将士在得知襄城无人增援时,人人气极红了眼。
萧若程将一碗酒水一饮而尽,“诸位为国效力,却被围困至此,是萧某对不住大家。若走,我不会相拦。若留,便同生共死。”
“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当誓死追随将军。”一人摔碗声起,众人纷纷而行,一时间,军营声势浩大,许久仍有回响。
“得诸位相随,萧某之幸也。”萧若程不禁红了眼,弯腰行了礼。
萧若程不知这夜究竟喝了多少酒,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一碗一碗烈酒灌入喉中,辛辣充斥着喉管与胸腔。
半夜,风拂起,并未吹干他眼角的泪痕,他擦拭过眼角的泪,自嘲一笑。
点开烛火,铺开信纸,挥笔洋洋洒洒而写。
写罢,将笔甩在一旁,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弯弯的月牙,好似看到了女子的盈盈笑眼。
阿离,好像还没告诉你。
心悦你的第一眼,就是你弯如月牙儿的眼睛。
好像也没法亲口和你说了。
最后还是我负了你,还有小月牙儿。
第21章
萧若程十四岁跟随父亲入军营,第一日他便被父亲带到襄城城墙之上。
他茫然地望着毫无边际的大漠黄沙,壮阔无垠,只觉有东西不断挑动着他心胸中男儿的血性。
耳畔响着父亲的教导声。
“萧家世代将才,生来便是征服沙场的。这里才是萧家好儿郎当拼搏的地方。”
“你太曾祖父跟随□□帝打拼江山,曾以一己之力砍杀敌军五百,救出□□帝,却落得浑身伤病,年愈七十还领兵出战东楚。”
“萧家忠于的不止是岳氏皇家,更是北岳千千万百姓。手中握着旁人没有的权利,就该承担旁人不能承担的重任。”
“看到了吗?远处的边界碑。那就是萧家世代所捍守的。”
远处黑色的界碑几欲淹没在一片风沙中,强风卷起沙砾,狠狠摩擦着他的肌肤。
那个少年直直挺起了腰背,手掌攥握成拳,目光充满了坚定。
将军府
阿离半夜突然惊醒,冷汗连连,她梦见他万箭穿心,战死在襄阳城外,敌兵蜂拥入城,将他的尸身踩得凌乱不堪。
便也了无睡意,裹着一件披风,坐至窗边,推开窗,看着一轮弯月泛着皎洁的光。
心中祈祷着,阿程,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一定,一定。
七日后,何渊突然登门拜访,神色鲜少有些憔悴,看着阿离大着肚子,努力平定了情绪道,“若程让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回来后会去那里找你。”
“阿程他……还好吧。”阿离抿起唇角,最近总觉得惴惴不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何渊笑道,“他很好,战事顺利,不日即回。”面上虽笑着,内心却一片苦涩。
“这是他留给你的。他的家当可都在这里了。”何渊递过锦盒,半开玩笑道。
“今日便收拾一下,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阿离点点头,觉得今日的何渊与之前大不一样,“这么赶吗?”
“倒也不是,若程说他带你回家。”何渊愣了一下,朝着阿离露着“你一定知晓”的眼神。
阿离突然想到什么,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会心一笑。
“孩子多大了?”何渊盯着她的肚子问道,心中百感交集。
“快九个月了。”阿离盈盈笑道,见何渊不再逗留,便送他出了门。
回房后,独自一人盯着锦盒发呆。
襄城。
军营中,一个个伤兵被不断地抬进,及目处,皆是痛苦的哀嚎声。
萧若程身上亦是受了伤,姿态有些狼狈,负手站在原地,内心说不出的纠结。
军中只有不足两万兵马可供调配了,秦楚军还有八万,他不知道这样死扛到底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只要再多两万人足矣,两万人。
念及此,萧若程翻马而上,直奔临水城。
守城郭辛见男子一身战场上风尘而来,煞气未减,眼里如见煞神般,“萧萧萧将军,您来了。”
“借我两万兵马。”萧若程单枪直入,再未多言。
郭辛赔笑,“将军,您亦知晓皇上的命令不敢不从。”
“襄城百姓如今水深火热,襄城若破,下一个便是临水城。秦楚二军,直直南下,再破洪阳,晋安,无舜,漠岭,朔州五城,便可抵达北岳京都,北岳危矣!”萧若程怒极,揪起郭辛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字字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