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不归程+番外(5)
“倒是都入夏了。”阿离手抚着池边栏杆,颇为感慨道。
微风拂过,荷叶层叠翻飞,荷花枝头轻颤。墨发与衣衫扬起,显出清瘦的身姿与显怀的小腹。
不觉间半月已过,萧若程倒是没在府中没拘着她,若是出府务必要他陪同。
近来萧若程军务繁忙,阿离倒也不忍麻烦他,闲暇时只得再府中随意走走。
身边的人也都换成之前曾伺候过她的,日日在耳边语云她与萧若程之前的事。
不远处,一个男子顿下脚步,向阿离这边望去。白袍加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温润如玉,桃花眼展尽风流 其中还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离姑娘。”男子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唤道。
阿离回首,只见一人向她望来,只觉面容熟悉,却想不起是何人。
绮罗附在阿离耳畔轻声道,“那是沈副将,想必是来寻将军汇报军务。”
阿离冲男子微微颔首,只觉得男子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让她有些不自在。
男子同样颔首回礼,便提步离开。
只是无人看见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曲起攥握成拳,青筋尽显。
书房中,萧若程盯着面前几份密信,神情一片严肃,下颌收紧,浓墨般的眉峰蹙起,薄唇紧抿,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当今天下四分,当属北岳,东楚,西秦,南燕四国。
北岳自□□建国起,南征北讨,战无不胜。秦、楚、燕三国年缴岁供,以岳为尊。
然,当今时局已太有不同了。
北岳国力日渐式微,秦楚改革律法,日益强盛。而今,西秦边境大肆招兵买马,积囤粮草,恐有大动作。
萧若程后靠椅背,顺着窗外而望。
只是不知道此般艳阳天,还能维持多久。
丞相府
室内茶香弥漫,隐约可听瓷器碰撞与流水之声。香炉烟袅袅升起,平添一份雅意。
中年男子跪坐,身著宽袍,提起茶壶斟水,和善的面上挂着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殿下,您来了便进来罢。”辛无羁头未抬,依旧做着手中的事情。
来人跪坐辛无羁对面,看起来平淡无波,自以为掌控得很好,可瞒不过辛无羁的眼睛。
“路上奔波,殿下喝碗茶水罢。”辛无羁将茶杯伸手递出,平凡无奇的眼眸里藏尽锋芒。
男子一饮而尽,手指扣响在茶案上,不耐道,“魏文道那个老狐狸,可给准信了?”
“殿下这般心急,所为何事。”辛无羁轻抿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
“此事若成,大岳东从漠阳西至襄城,十五座城池皆划为东楚之国。他还有何不愿?”男子将手中茶盏猛地放置案上,皱起眉头,似是不解,语气有些激动。
“成大事者,需戒骄戒躁。事不在于速,在于成。”辛无羁反而笑道,只是那笑声有些不寒而栗。
“多谢老师教诲。”男子意识到自己行为实属不妥,语气带有几分歉意。
“良才若不能为己用,只能……”辛无羁神色郑重,手指掀开香炉,毫不犹豫将一盏好茶泼落其上,白烟尽消。
“除之。以绝后患。”字音浸满力度,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似是点醒,又似是警告。
男子深知自己所做之事,在他眼中皆是无所遁形。
忽而想到一人,重重合上眼眸,阻止情绪外露,深吸一口气,似做了艰难决定般。
“学生知晓了。”男子起身,行礼离开。
“殿下。”辛无羁唤住男子。
男子停身,侧头等着下文。
“切记美色误事。姜姬之祸由何而起。殿下又何必落入此般境地。”
男子颔首,眼眸风流不再,挺拔的身影愈加孤寂。
箭无回头弓,人无回头路。
这条路只怕走到尽头,也还只是孤身一人。
第9章
五月末,晴空如碧,天气逐渐炎热,风裹带着暖意袭人衣袖。
古道两侧,高木林立,留下道道深影增添凉意。流水潺潺,如鸣佩环。其间鸟鸣时起,令人乐在其中。
“累吗?”男子站在有光一侧,替女子挡着阳光,面上几分担忧。
“马上就到山顶了。”女子气喘吁吁道,白皙的脸颊上像打翻了胭脂般红润,额头间沁出点点汗水。
二人一早觉天气晴好,便外出踏青。本欲前往铃水泉,奈何行车路上萧若程无意提起附近有一处祈福的庙宇,阿离便执意要到庙中祈福,萧若程拗不过阿离的性子只得从之。
庙宇在山顶,山虽不高,山路狭小,马车无法通行,只能步行上山。
萧若程身为习武之人,对他来说无甚影响,但对阿离就不同了,更何况腹中还揣着一个小的。
他没再接话,将女子拦腰抱起,锢紧在胸前。
阿离一惊,手臂立刻环上了男子的脖颈,惊愕道,“这样就不灵了!”
萧若程自是听出阿离口吻中的埋怨与嗔怪,只是沉沉道,“再说就把你丢下去。”
“你不要我们母子俩了吗?”阿离张着水汪汪的眼眸,可怜兮兮地说着。
“是女儿。”男子神色一暖,想着一个小女孩头扎两角,跌跌撞撞朝着他扑过来,唤他爹爹的场面。
阿离并未注意男子转了话题,听着她笃定的语气,心生疑惑,“为什么是女儿?”
“就是女儿。”萧若程再次坚定道。
“为什么?”
“就是。”
“原因呢?”
“生出来不就知道了。”
多年后,阿离怀中抱着软糯糯的月牙儿,回想起这一日,还是不觉莞尔。
只是那个人却不在了。
不觉间已到达山顶,阿离注意到男子虽气息未乱,但是发间还是流出了汗水。
“夫君辛苦了。”语色清脆,如玉珠坠盘。
阿离仰头吻在男子唇边,眼眸尽是狡黠,吻罢便从他怀里挣着下来。
萧若程一怔,那柔软的唇擦过唇边,如鸿毛般轻,却留下极深的触感,软软糯糯像极了阿离爱吃的团子。
不得不说阿离那一句“夫君”取悦了他,顿时只觉心田里如流入一股甘泉,春光正好,繁花烂漫。
他顺势手一松,将阿离安稳着地,眼睁睁看着她像兔子似的仓皇“出逃”,摇了摇头,手指触上唇角,似有余温,无奈而笑。
是夜,月初上梢头。
京城云水街繁灯如火,车水马龙。
街上行人游玩看戏,两旁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芙蓉楼上站立一人,晚风吹紧衣衫,愈发显得清瘦,神色落寞,桃花眼中流出不甘与怨恨,五官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眼眸所在处:男子将女子以一种亲密的姿势保护着,任由女子给他试戴面具,尽是宠溺,时不时笑着交谈。
仿佛世间只有二人,其余人皆为陪衬,黯然失色。
为什么,他每一次都与她差一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浅薄吗?
他不甘心就这样一败涂地。
第10章
芙蓉楼一处雅间。
阿离趴在桌子上,摆弄着狸猫面具,歪着头,神情有些疲惫,只是杏眸依旧清亮灵动,“我想吃王记蛋黄酥了。”
男子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一会儿便上菜了,回去买好不好?”
“不是我想吃,是你女儿月牙儿想吃。”阿离直起身,指着自己鼓起的腹部,替自己争取着。
“她吃不到,会闹的。”阿离看着男子抿起唇呈一条线,手指一下一下弹着茶杯。知道他动摇了,趁热打铁道。
“在山上说,不要我们母女俩不会是真的吧?”阿离眼里似有晶莹溢出,轻咬着唇,故作伤感。
话毕,便看到萧若程脸色一沉,像是罩了一层阴霾,终于还是屈服,“我马上就回来,不要乱走。外面有护卫,有事召唤他们便是。”
推开门,阿离又见萧若程和门外的护卫嘱咐良久才离开,心好像被一团暖暖的东西包裹着,不禁莞尔。
“这人怎么突然倒地了!”
“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
雅间外突然传来“嘭”一声,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阿离听罢,许是行医的本能,便推门而出。
“夫人。”二位护卫同时伸出手拦着阿离的去路,语气与表情皆是格外的坚定。
阿离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尽是痛苦,面色发紫,手紧紧攥紧胸口处的衣衫,生起诸多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