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番外(6)
程双打算的是看看能不能鼓捣出印花的工具来弥补不足,可程伯南却委婉地给了几点建议,让程双受益匪浅,这会正在脑中串联,等会好同资深的师傅商量商量,改进工艺。
“姑娘……”陈达的轻唤打断了程双的思路,“有位公子,行路至此,想留住……”
青茵山庄挨着官道,程伯南本就乐善好施,在程双嫁往京城后更是矜贫恤苦,期望与人方便能换来女儿的美满平安,所以山庄中行商路人借宿是常有的事儿,这用得着问吗?随便找个小厮就能解决……程双正狐疑,就听陈达又说:“那位公子说是想见您一面……您看?”
程双一愣,“见本家……还是见我?”
“说是见姑娘您……”
轻掀窗帘,远远一道挺阔的侧影,发梢衣角落着露雾,坚实的肩胛线条丝毫不见疲惫,与其说是赶了夜路,还不如说是在晨曦中驻立了良久……突而,那人扭脸转身,一双黑瞳泛着盈盈波光,漾起一抹似曾相识的深瀚……
他就那么“搬”进了青茵山庄,为什么要说搬呢?谁听说过一借就是两个月的宿?这位公子都成了程郁的心病,每每他欢天喜地跑来跟姑娘汇报,说两天不见人影儿,怕是真走了……结果最多超不过三天,人家不但大咧咧回来,还不拿自己当外人,言辞怨怪当值的小厮没及时打扫……
面对得力干将的苦脸,程双总是笑过后再安抚几句,也就放任那人继续在自己的地盘上撒欢儿……因为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做多情的话,他应该是对自己有意……虽然那人所表现出来的更倾向于别有用心,但程双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上的浩然正气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从曾经的开放,到现在的保守,环境虽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程双对血性男儿的推崇依旧如故,这个男人,似乎很和她的喜好。足够强壮,足够凛冽,有能包容她刚烈与劣性的宽厚胸堂……只是看上去过于冷硬寡情,所以程双将那一丝心跳掩在了淡然之下,在没摸清对方的秉性之前拒绝付出,若是不小心陷进渣男的情网中,伤筋动骨事小,失了一颗女儿心才是得不偿失。
以后要如何,还得再看看。
金风阵阵,吹入才撤了纱帘的轩窗,撩拨得一纸硬笺几个颠簸,程双眉眼间全是静色,将它归到桌角的一摞中,缃绮见了就知道姑娘的意思,叹息着去让人回了德庆,心说那位爷是不懂还是真傻?连连被拒,拜贴还是天天送……转身,却对上程双怔怔出神儿,一愣,“姑娘……我领会错了吗?”
浅笑摇头,“没……只是我在想,眼看足月了,你就少操些心,我这又没什么事,你何苦老让陈达惦记?铺子里的事就够他烦的了……”
缃绮一脸柔美,早不见了前些时的泼辣,略带几分羞涩地收紧下颌,全然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可喃喃出的却是相悖的意思,“谁稀罕他的惦记……”
知道这丫头一贯刀子嘴,想她说两句热乎乎的话比登天还难,程双也就不再强求,直接以自己要睡会将人给哄回去歇着。
秋意潺潺,透着沁凉,能在这怡人的气息中小憩,真真是美事一件。
可有人却是又急又躁。打马回城,驾着一团尚武的精神冲到南苑竹海深处,世珏揪着衣襟愣是将霍欢从牙床上拎了起来,“别让我知道你是在耍人!”
被搅了好梦本来想发火,可当霍欢眯着眼瞧清楚了面前这张黑灿灿的脸,立时就挎了还没成形的厉色,“老大……”才想劝他莫急着动手,是兄弟不假,但这位天之骄子犯起狠来,怕不是自己这小体格经受得起的,可话还没等说出来,就让人给截了……
“谁在叫我?”另一把蕴着浓浓鼻音的哼语让两个相对的人同是一怔,世珏僵直着身子看向床内侧……进门光想着要找这个小子算帐,以至于都没发现房中还另睡着一个……
大爷伍信亨这一打岔还真缓和了气氛,世珏手一松,毫无防备的霍欢“咚”一声砸回了床板,疼得他直呲牙。
世珏坐到金漆八仙旁灌水消火,信亨张着阔口打哈欠,抓头的空儿还没忘关心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激的眼,“啥事啊?”
霍欢嘟囔着不知在嘀咕什么,世珏横去一眼,立时就噤了声,伍信亨打了圆场,拍拍一副委屈的霍欢,“行了,都是自家兄弟!”
霍欢揉着被撞的地方,心说你也就说说风凉话,不是演武场被金玉磕飞兵刃跳脚骂闲街的时候了?可也不敢有怨言,谁让在三人中他排行最小呢,被兄长修理天经地义……
“火花儿!!!”中气十足的吼声出现,打断了各怀的心事,霍欢两眼放光,嗬!最小那个来了……
“火花儿!你居然有胆霸占老娘的男人!”伴着脚步铿锵,身着一袭火红短衫的女子“咣”一下将手中的单刀跺到了床柱上。
赫赤穗子就那么颤啊颤着,看得三个男人不同程度的抽面皮……
☆、认定
门外晴好,灿得耀眼,门里利刃,寒森彻骨。
呆乜过,两个还摊在床上的男子,同拿一种近乎于求的眼光撩那闲闲喝茶的人,他们知道,被三军将士誉为“啸狮”的孔金玉一旦发威,全天下怕是唯有世珏一人能驯化软贴。
顺着那求助看去,金玉立时化散了一身的怨厉,“二哥……他……”说来也怪,身为先锋将军的这位女英雄自视马上功夫了得,短兵刃也不输谁,有目空一切的资格,却在这位结拜二哥面前就是傲不起来,可,她是真憋屈……“二哥,我们正在拟此次征战的功绩,信亨言说来问问火花儿的意思,不想,竟一下就被勾得没了音信,将几万名录甩给我……”
他端坐,平平扫去一眼,心虚得垂下的那颗头和在沙场上喂得愈发锃亮的刀一齐印入瞳仁……突兀地,唇角就隐现了个淡淡弧度: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被悍妇抓了个正着,若他们堂堂正正也就罢了,那凌乱的神色,问一百个人都不会有“奸~情”之外的答案……这么能引人遐想画面,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傻妹子,竟只是在怪夫君让她多看了几本名薄……
“行了……”金玉这性子也是剽悍了些,若不压压,又得闹得动了手分出个高下来不可,他这有要紧事办,遂承了那两双恳求眼神的意,“今年秋冬朝庭的恩晌皇上多赏三月俸,比照去年例造册分了吧。”
孔金玉一听这话,敬畏立时又溢满,多是听说主帅吃肉小卒喝汤的,哪见过谁舍得给底阶兵士分干饭的?她家大帅就是……有如此胸襟气度,怎么不让她钦佩?
半刻钟前还凶神恶煞的孔金玉这会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的竹轩,信亨随便将袍子一裹踩着霍欢下地,连连追问,“那俘获的敌将都怎么着了?”
轻嗤的鼻音权做了回答,霍欢自是知道二哥的脾性,他傲得都没边儿了,漫不是说孔金玉一介女流了,就是贵为天子的皇帝又怎样?以家礼论表兄弟还能好好答理答理,若想以君臣之礼拿乔,怕是也少不得冷脸一张。降将?怕是从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掉份儿……
果然,待霍欢围坐过来后,世珏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别处,“法子不灵,再想!”
这会霍欢才总算是把来龙去脉弄清楚,怪不得一向主张着“有仇?杀,别磨叽!”的王爷大人差点动手揍自己……原来是头次贴向钟意的女子受了挫,只是怎么会不灵呢?
烈女怕缠郎,这都是上讲的理儿,再说都混到一个屋檐下了,再说什么灵不灵的事儿未免假了点吧?还是问题出在了这位二爷身上?遂加着千万小心地问:“嫂子说什么了?”
这个称谓很得他心,将又在拱起的心火压了压,“我就一直没见着面。”
“地方大不得见吗?”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饮,准备好好指引下二哥将那位佳人娶到手。
“递拜贴被拒。”一想起来世珏就懊糟。
拜贴?!满满的一盅茶,一半喝进嘴里又流到胸口,另一半手抖地泼到了正云里雾里的信亨脸上……
“你干什么!”信亨乍了毛地从凳上弹起来。
可霍欢理都没理,思绪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遇到心仪的姑娘,还持礼法地递拜贴的怕是亘古只有这一人吧?人家姑娘就算再乐意,怎么腆着脸开门相迎?为了常识性的理解偏颇他竟还差点挨了揍,太冤了!虽然知道以二哥的性情,怕是已经认为这是纡尊……可霍欢还是止不住郁闷,以光洁的额头在桌角“咣咣”的磕,“你就是我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