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番外(46)
“公子还没回来……”这倒是令程双颇为意外,原以为他也会随后就到……“将东西交给了李丰,”说着,缃绮噗嗤一笑,“姑娘,李丰那小子还跟我打听碧绢的事儿呢,您说他是不是相中了碧绢?”
碧绢的下落并没有细说给缃绮,随口说了康世珏那有事让她去办,缃绮不疑有它,只认为碧绢几个月没见人影是在替英王跑腿。
听了这话,程双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茶险些歪到身上,缃绮见了,嗔怪的接过去,“我也就说说,您还真往心里去啊?”
刚想支走丫头好沉沉思绪,不想,随着几声重重的脚步响,房门“嘭”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撞开,两双惊魂未定的眸子在对上程郁那张跟见了鬼似的脸,更诧异了,只听程郁岔着音儿地喊,“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诉情
程郁的说辞令程双很不满意,什么叫你怎么在这儿?她才是东家好不好,怎么弄得跟个外人似的?
可程郁接下来的话让程双彻底没了计较的心思……
“姑娘,这个时候您怎么……王府过聘的队伍眼看就出城了……”
什,什么?那么烧包的人马竟是康世珏授意的?这让程双备感打击,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弄错了……“你怎么肯定是王府的人?”
程郁急得脑门上的汗眼见着往下掉,都顾不上擦,“刚在街上遇到了,瞧见个眼熟的兵丁,是上回随着老王妃到山庄来的随扈,我将人叫到一边细细打听才知道是奉了王府总管的命,将聘礼送到咱们山庄……”
程双心乱如麻,只知道要阻止,一时却没有什么法子。
“让那兵丁带我去见了总管,说了咱们不知道这事儿的情况,总管也怕弄错了,让大队人马围着四城吹吹打打绕上一圈,又派人火速往大营去问王爷,而我想着把手上的文书拿给掌拒的后就回去……”
既然两厢碰了面,就代表着那些朱漆的箱子是要送到青茵山庄的,这点毋庸置疑,可康世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想旋即就明白了,是她过于肤浅,低看了康世珏!总是一味地认为他表达不满或是抒发醋意的途径只有发脾气一种,没想到这次他学会了迂回,懂得用另一种宣告来替代以往那些讨不到好处的争辩,从而彻底绝了再有谁觊觎“英王的女人”的念头。
凭心论,程双都不得不为他的这个招数竖起大姆指……如果她不是当事人的话!
他的聪慧从战无不胜就能体现出来,只是他的刚性在她的柔韧面前使不出来罢了,这回怕是总结了以往的教训,既然拿她没办法,那就只好在她跟前竖起一道墙,让他人靠近不了,从而也能安了他心中的急躁。
只是程双不知道,自己能让一原厌恶繁文缛节的康世珏不安到整出如此人尽皆知的排场……
现在多想也无益,还是要阻止了那轰轰烈烈的好,不然,她这孝守得未免明不正言不顺了些,两年的穿白挂素,六百多天斋素的虔诚全都泡了汤,倒不是说感觉对不起那合衾安葬的夫妻,只是……人嘴两张皮,这闲话要传起来,着实分神,不如断在根儿上的好。
程双松开了紧抓的杯,好在茶汤喝得差不多了,不然照着刚才的情形,定是会殃及了衣衫……抬眼看看对面两张同属急切的脸孔,她竟是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将小盅安安稳稳搁在小几上,手抚平了袖间的浮褶,喘息间,心念成型……
红唇轻启,“程叔,无论如何要王府的人拦在城内……”
“可……”程郁很是犹疑,王府总管去请示王爷,若得了准信儿,哪还拦得住?可看姑娘这意思又是没得商量,真真是让他汗透了后背。
……
不知程郁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到撑灯时也没见到那几百号人的影子。程双无所事事的捧着本书,可心思一点儿都没在这上面。
她心里很慌,倒不是说怕,只是大战在即的那种紧张……与康世珏难保不会再硬碰硬一回,也许在世人眼中她过于不知好歹,缃绮更是毫无避讳地表达了想法:姑娘,您这是何苦……
那潜台词虽没说过来,可程双自是明白……她已经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在当下孩子都应该都进学堂读书,可她还在一次次拒绝着那位天之娇子的示好,丫头很怕被那位硬骨头的爷会被磨光了耐性,就再也不会多看姑娘一眼了……
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可程双还是想坚持,哪怕被当成任性也无所谓,程伯南的恩她还不起,也许会在多年后的某一天,连他的音容笑貌都不会再记得起来,她想趁着这段理所应当的时间,好好尽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康世珏不会如缃绮担心的那样再无眷恋,这一点程双很确定,如果没有一份涓长的情,怕是不会支持着他在山庄里一待就是几年。
只是……她没打算将自己小小执念与人分享,只靠他的领悟会不会出现什么偏差,那就不好说了……
发了好半晌的呆,就听得有小丫头禀报说是王爷到了,程双长长舒了口气,准备迎接不知是风暴还是阴沉的洗礼。
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进屋,她很是奇怪,款动莲步出了屋,见守门的小丫头一脸苦相的缩在门边,很是不解,往堂屋正中又走了几步,探头往院子里望……
檐下的灯笼只在几尺远的地方投出一片圆润的扇面光影,映出康世珏,对着正门负手而立。
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感觉是不存那种猎杀时的紧绷,初春的晚风微微拂过,吹动着那皂色的长衫,他看起来有种超然的从容很是俊朗。只是这太不寻常了……又小心翼翼地往他身后看,要是有霍欢那个炮灰在能替她抵挡一会就好了,他身后是有个人,天色很暗看不真灼,但依那身影应该不会是霍欢……
康世珏重重清了下嗓,身后那个弯着身子的人闪到了前面,借着那晃悠悠的点点光亮看去……王府大总管.
他躬谦地深施一礼,“程姑娘,小的特来为王爷下聘……”
短短几个字,将程双说得直泛迷糊,这……黑天明月的,不是净瞎说嘛?空空的院子,除了他们两个大活人,哪有别的东西?
康世珏淡淡地哼了句“都下去”,连守门的小丫头都一溜烟一样跑了,他拥了还有些发怔的程双回到内堂,在茶桌两边落坐,这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贴子递给她,“我已让人都抬到了小库那边,得空了让人清点下……白天的事儿,是总管会错意了,以为王府办喜事就得按该有的体面,我已训教过了,你就不要再计较。”
难怪总管看起来弱势了不少,原来是刚被主子刮过……程双轻轻摩挲手中的硬笺却久久没有展开,心头漾起一股一股的暖,有动容亦有惊艳……
他,亲自持着礼单,由总管带来,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说,他将自己也归到聘礼之中了呢?想着,不由地笑出了几分傻气……
康世珏手环上她的侧脸,像是捧着那朵难见的笑一样,“北边战事又起,我怕是还要领兵……仗打起来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还师,我又将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十五,很多事都要现在就开始操办,就算逾礼,也体谅些,嗯?”
程双软软依偎过去,紧紧环上他的腰身,“我已经做好了白头到老的准备,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久久没有回应,这让头一次表白的程双有些恼羞成怒,不悦地直起身子眯了眼瞪他,却见他亦是攒紧了眉头,“怎么,你不愿意?”
康世珏一脸正气,“白头到老那些个事儿都是落迫文人们编来换钱的,你个博览群书的女中豪杰竟也信?”
如果手上有锤子程双一定会没有犹豫地敲上他的榆木脑袋!这么情浓缱绻的时刻,怎么就非得蹦煞风景的词儿?
不过……程双咬着牙劝慰自己,即将小别,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反正以后有得是机会,他先前不是连“情”字都不识吗?如今也是会偶尔说上句知冷知热的话了,至于浪漫,总能教会的。
三月初五,康世珏带着霍欢伍信亨和背水军奔赴京城,程双没有去送,他有言在先是一方面,她本身也不太喜欢分别的场景,也许是习惯了他的陪伴,他们几个人才北上了没一天,程双就觉得心里空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