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番外(44)
虽然为保险依旧禁止她下地走动,但看到金玉又能扮着鬼脸说人坏话了,程双的心才算是真真落回了原处。
事情都解决了,程双就不由想到了碧绢的去留,那丫头肯定是不能在山庄里待了,看霍欢跟伍信亨那咬牙切齿的劲儿,怕是挫骨扬灰的心都有,总归那是程家的丫头,就算是看在康世珏的面子也多少敛了性子没将狠绝的话说出口,但程双心里明白得很,能保碧绢一条命都不易,依她那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若只是个无所紧要的陌生人,程双都认为除之而后快了……偏偏她是自己身边日夜相伴的丫头,唉!
但让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孩儿去哪呢?要送回西蕃吗?虽未听碧绢亲口证实,但种种迹象都显示她来自蕃邦这无可质疑……转念又觉不妥,既然背影离乡,就代表着那片土地没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齐州城怕是也容不下她……
最好的法子就是托付给谁,程双想破了头,也没能找出有此等交情的人,说实话,能称得上“熟”的人,惟有李澄义一个,可……他们之间似是还有一笔糊涂的桃花帐未清算……着实让程双为难得很。
中午特意同康世珏霍欢一起用饭,想探探他们的话风。
伍信亨基本吃住在了孔金玉身边,再说……程双虽然常常告诉自己不能低看了伍将军,毕竟他的官职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但,心底还是认为少了底蕴的一介武夫过于粗糙,什么事全凭一腔热血,往往为人处事之道会欠缺些。纵使碧绢的事儿他最有发言权,程双还是选择了无视。
有意无意将话往怎么处置碧绢上引,康世珏看着倒还好,依旧跟没听到似的细嚼慢咽,霍欢的表情就让程双不得不警觉起来,那家伙居然在颊边堆也一丝笑!虽然那怪异的面部抽动在程双看来“假”的成分居多,可此时此刻出现着实是诡秘了些……
“我早就同二哥说了,金玉如果有什么事就活剐了那丫头,若这个坎儿能挺过去就放她一马,扔去大营里就算积德行善了……”他说得很轻松,就像……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菜色一样无关痛痒,可程双却真真听出了一身冷汗。
活剐?这事他们不是没干过……最初听到关于英王残暴的传言就是由此开始的,在她了解了康世珏后,慢慢相信那一定不会是事实的时候,霍欢却又撂出这么惊悚的话。
手里的竹筷微微地磕绊,弄出的响动引来了康世珏的凝眸,看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淡淡扫了眼霍欢,立时让他的大放阙词消了声儿,指指面前的一道“罗汉烧面筋”,“这是宫里斋戒时常备的菜色,上回信亨回京特意带了德庆去学,你尝尝……”
程双夹了筷子软塌塌的油面筋,看着都没个形状实在不想往嘴里送,可他这份心意不能不承……在康世珏鼓励的目光下程双耐着性子放到了舌尖,只是轻轻一个碰触,那浓浓鲜味就充满了口腔,她连眨了几下眼睛,好吃!
康世珏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容还未成形旋即失了踪影,他深深望了望正埋头扒饭装不存在的霍欢,才有些不经意地问,“丫头是你的,又是在山庄里发生的事儿,最终要怎么做听你的……”
“二哥!”霍欢闻听此言,眼珠子瞪着滚圆,嘴里的饭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唇角有半截青菜都顾不得吸进去就那么耷拉着,囫囵,“先不说那丫头律犯哪条,就是她亵渎了军法的威严,就不能不惩!怎么能任个妇道人家决定?”
这对性别的明显歧视就够让程双幽怨从生了,再加上那一条绿色随着他的言语一颤一颤的,程双的糟心劲儿就别提了,她狠狠惋了他一眼,咬着牙脸上却是含了笑,“你能不能先咽了再说话?”
霍欢被她瞧得后脖梗子直泛凉气儿,使劲几个吞咽,腾空了嘴里后才又继续,“嫂嫂,你别说我没有容人的雅量……那丫头你不是没见过,她可有半点悔过?至今还当天我们欠她的呢,依着这样的心性,若是放了怕是金玉的事儿还会发生。”
康世珏稍做沉吟也觉得霍欢的话很有道理,心肠歹毒手段残忍,问题是还执迷不悟,有机会定是还会再掀波澜的……“你先回绣楼,将这几天大营府里的事先处理处理……”他如是对霍欢说道。
知道二哥是铁了心要罔顾自己的意见,霍欢有些气急败坏,可对上他那没有表情的脸,堵到嗓子眼儿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最后只是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再没胃口,二人无言地放在碗筷,进到内室坐在矮塌之上。
程双倒了两杯茶,康世珏的一双眼睛放在了床柱悬着的剑上,暗惊这个女人太不拿圣物当回事儿的同时心间涌起丝丝的甜……它与她朝夕相对,就像他与她一样。
程双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捕捉到那抹一闪而过的不认同,怕惹来一番说教,遂解释道:“它与我来说只是你的承诺,并非御赐之物。”
说罢康世珏收回缠绵的眸光,端了茶浅饮,半晌才放下杯,问:“你确定我们的孩子,不是碧绢做的吗?”
“嗯,”丫头即然说不是,她就相信。这才是为什么程双想放碧绢一条生路的原因,绝不是所谓的“事不关己”,而是笃定丫头骨子是还是有善念的,可能只是执念在作祟,才会犯下此等罪行,也许远离了他们几个激发恨意的人,就能平静下来,继续做回那个单纯的,会暖暖笑的女孩儿,如果是那样,何苦要了人命?
唉……他无声叹息着,长臂一伸,将小几随手推远,至使他们之间再无隔阂,轻轻将她揽在怀里,用下巴揉着她的发顶,似是无奈泛着微微的苦,“霍欢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信亨与金玉都是少小孤苦,成亲前就曾放下豪言要儿女成群……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孩子,那丫头拿人血脉寻仇的作法太……”
程双仰脸儿看着他较了劲儿的下颌,指腹抚去,只觉得眼中又酸又涩,“你问我讨碧绢去绣楼当差,就是觉查到了她与我的滑胎有关,之所以不说就是怕我再想起来伤心,对吗?”
他并没有回答,但从那眸中难掩的波动程双读到了答案,紧紧搂上他的腰身,心,疼得厉害……
那是他隐藏不了的痛楚,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安慰开解她。
她何德何能?无才无貌,就是天下女子应该具备的温婉性子她都没有,爱计较善用心机,缘何让一位天之娇子宠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这让程双感动之余,又不禁兴起一丝自问。
在隐隐抽泣声中,康世珏收紧了臂弯,“罢了,听你的,就算你在城里寻户人家嫁了她也行,但决不能让她留在山庄里……你要是难舍主仆情份,赠金赠银就是了,”他略略顿了下,“我娘身边有四个御赐丫头,都是文武双全,若你真拿定了主意就调一个给她,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能堵了霍欢他们的嘴。”
贴着他的胸线,任才溢出眼角发泪碎在那片微凉的绸缎间,“好。”淡淡的应,他如此用心如此退让,她要是再矫情就是不知好歹了。
两人就那么依偎着,上次这样缱绻情浓是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久到程双都有些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他的胸脯瞬间僵硬绷紧,不解地坐直身子,却发现他在发呆……冲着妆台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出,一只白玉佩正沐在午后的三寸阳光之中泛着盈盈油润,恍得程双眼前金星四冒……这东西怎么跑出来了?
“它为什么在你这?”
听这话似是知道它的来历,程双心中警铃大振,不能随便掰个借口,又不能说是李澄义的小定信物……到底要怎么说?
康世珏自塌上站起身,缓缓走过去,将羊脂玉捻在手里,“五年前造物处得了块好料,雕了两枚佩,一为龙凤一为如意,皇上将如意佩赐给了我,龙凤佩赏给了姚相……后来听说姚相将这佩赠给了个进京赶考的贡生……”
噗!程双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用不用这么巧?
“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李澄义……”
“不不不……”苍惶的声线让程双都恨死自己了,明明是什么都没有,怎么就非要弄得跟撞破了JQ一样?稍稍稳稳心神,可这会她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怎么都想不出可以粉饰此时尴尬说法,“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