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大人的黑莲花(55)
老许领着程惜惜去后院的马厩,指着矮小的棕马说道:“你看它多有精神,看这腿。”
程惜惜眼馋,从荷包里掏出糖块递过去,棕马伸头过来卷起来吃了。
老许赞叹,“嘿,它脾性可不好,没想到跟你倒不见外。”
程惜惜笑眯眯的说道:“因为我善良啊。可是我这样善良,却连匹马都没有。”
老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和舫连匹马都不舍得送你?”
程惜惜一脸迷茫,“和舫是谁?”
老许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匹马我也用不着,既然你与它有缘,那你拿去吧。”
程惜惜笑得牙不见眼,深深曲膝施礼,脆生生的说道:“还是许大叔好,多谢大叔。不过我如今发了些小财,有了银子,这匹马我买了。”
老许沉下脸要生气,程惜惜却摆了摆手,“不是给你的,有了银子可以让你去救更多的马,不仅仅是马,还有那些病了的猫啊狗啊的,都是生灵,来这世间一遭不易,能活着还是活着吧。”
程惜惜嘀嘀咕咕,“棕马棕马,看起来跟泥巴似的,我就叫你砖块好不好?”
棕马仰头长嘶,似乎不满意这样随便又难听的名字。
老许笑出声,心里热热的,眼里忍不住发酸,这个丫头!
有欢乐,也有忧伤。
许冲醒了,却变得痴痴傻傻,眼斜嘴角流涎,嘴里只会发出啊啊大叫,连入厕都不会,直接拉在了床上。
承恩公一夕之间苍老了下去。
许二娘子自哥哥出了事,病情更是反反复复,清醒时,只怔怔望着窗外,迷糊时直哭喊,“不要抓我走,不要杀我。”
在听得伺候的丫环小声议论许冲的病情时,许二娘子彻底崩溃了,慌乱抓住嬷嬷的手,“嬷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要去菩萨面前磕头,求他宽恕我的罪孽,嬷嬷,你快带我去!”
嬷嬷怜悯的看着许二娘子,触手之处骨瘦如柴,以前一个珠圆玉润的可人儿,生生被折磨至此。
“娘子别急,嬷嬷这就去安排,我们去相国寺,去菩萨面前上柱香,保佑二娘子与二郎都平平安安的。”
嬷嬷伺候着许二娘子去了相国寺,寺里今日主持方丈讲经,大殿里挤满了信众。
知客僧见是承恩公府的人,忙迎上来,将她们领去了人少的后殿。
许二娘子跪在菩萨面前,恭敬的磕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嬷嬷跪在她身后,认真的磕头跪拜,却仔细听着许二娘子的话,她越听越在心里叹息。
深宅大院的女子,没有一个如表面那般良善,许二娘子这是害人不成反倒害了己。
许二娘子在菩萨面前磕完头,觉得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巨石被移开,心里一下轻松许多。
回府后,嬷嬷找了个借口,匆匆赶回了宫,去太后面前将此事细细禀报了上去。
太后面无表情听着嬷嬷的话,许二这个死丫头,杀一个人算得了什么事,杀也就杀了。
可是她太蠢了,空有狠心却没本事,居然找来一些没用之人,反过来倒害了自己。
太后冷声吩咐:“来人,去将程惜惜给我带来,我倒要瞧瞧,她究竟何方神圣这般厉害。”
程惜惜又被带进了宫里。
太后神色淡淡,瞧着恭敬施礼的程惜惜,清瘦秀气,一身素净的布衫衣裙,一双盈盈大眼,脂粉不施的小脸莹润白皙。
不过一个干净的小娘子而已。
太后见多了这样其貌不扬却手段狠毒的女子,定国公败于她手,除了背后有靠山,还得自己有本事。
不过,这些在自己面前,都没什么用了。
“你就是程惜惜?”
程惜惜见太后斜靠在软塌上,虽上了年纪,却仍黑发玉肤贵气逼人,带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手里捏着串圆润的佛珠缓缓转动。
“回太后,民女正是程惜惜。”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来?”
“回太后,民女不知。”
太后动了动,挑着细长的柳叶眉,“你不是聪明伶俐吗?这会子倒不知道了?”
“会太后,民女不过是有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确是不知太后叫民女来是为何事。”
程惜惜心里暗自叫糟糕,太后这手上的佛珠要放下去,再拿起来的就是屠刀了。
“既然你佯装不知,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对付定国公家的手段,真真是花样百出又精彩,你的确聪明,也的确如你所说的,是小聪明。因为,许家不是定国公家。”
程惜惜微垂着头恭敬称是。
太后轻笑起来,“你利用民意,利用圣意将定国公拉下了马,可是啊。”
说到这里太后拉长声调,故意停顿了一下。
“你那些伎俩,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算什么呢?”
程惜惜蓦地挺直身子抬起头,神色平静不卑不亢,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口深幽古井。
太后的瞳孔一缩,恍若间,她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她恨极的女人,那个被她挫骨扬灰的女人,她只远远的看过她一眼,她那刻的神情却刻在了脑海里,永世难忘。
程惜惜说道:“太后娘娘,你说得都对,我不过会些雕虫小技,不值得一提。我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平民百姓,在你眼里命甚至还不如蝼蚁。”
太后心里发紧脸色惨白,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却与那个女人无一处像是,她那样风华绝代,眼前的不过是跪在自己面前,随时可以碾死的可怜虫。
“给我拉下去吧,既然你是明白人,就明明白白去死。”
程惜惜眼里寒光一闪。
蝼蚁尚且惜命啊。
她手掌微翻,面带着惧意往前一扑,颤声道:“太后娘娘饶命啊!”
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围住程惜惜,她灵活又诡异的一扭身,手疾如闪电待向前去时,周泰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
“母后饶命啊!”
太后脸色微变,挥了挥手,嬷嬷们沉默着恭敬退下。
程惜惜心下微松,顺势蹲下来手掩面呜呜痛哭。
与周泰同来的,还有圣上。
他一进屋,先是瞄了一眼缩在那里哭的程惜惜,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这又是因为何事动怒?”
太后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居然都匆匆赶来救这样一个小贱人,心里恨极,面上却带着笑意说道:“我听说她不过一个小娘子,却厉害得很,就想叫进来瞧瞧究竟有何厉害。没曾想厉害是厉害,就是不懂规矩,我不过想叫嬷嬷教教她规矩而已,她就开始哭天喊地起来。”
她看向周泰,打趣道:“平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今儿个怎么自己来了?”
周泰干笑,“我哪是那样,我可成日念着母后,先前吃到了好吃的猪肘子,念着母后,便想着带来给母后也尝尝。”
太后看着周泰空荡荡的双手,似笑非笑的问道:“那猪肘子呢?”
周泰确是久未进宫,今日来不过是想瞧瞧太后,顺便去圣上那里哭哭穷,上次瓦子里那一架,圣上罚了他一年的俸禄,银子本就不够花,再罚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他来到太后宫殿前,瞧见一个身着青衫衣裙的小娘子,背影看上去很像程惜惜,正跟着嬷嬷进了太后寝殿,他惊讶极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周泰怕自己认错了人,忙疾步上去抓住守在殿门口的小黄门一问,确是说太后娘娘召了个民女进宫。
周泰再傻,也不会觉得太后是叫程惜惜进来玩的。
自己上次曾夸下海口,说是有了麻烦尽管找他,可是这时候亲见到她惹上麻烦,自己要是避而不见,那也太不仗义了。
何况,还有娶妻不易的和舫。
唉,和舫是外男,进不了后宫,再出宫去找他也晚了。
这个宫里,能救程惜惜的,唯有圣上一人。思及此,周泰急匆匆跑去求救,没曾想他才提到程惜惜,原本不耐烦的圣上顿时应声而起,大步向外奔去。
周泰傻眼了,不明白这里面究竟又发生了何事,他一头雾水跟在圣上身后赶去太后寝宫,恰逢见到那几个武嬷嬷要去抓程惜惜,急得他不由自主的脱口呼救。
圣上看了一眼呆傻住的周泰,笑着说道:“母后,你还不知道他,进宫来不是哭穷就是叫屈,他那猪肘子,估计还在猪身上呢。”
太后嗔怪的拍了一下周泰,指着程惜惜说道:“怎么,你们都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