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大人的黑莲花(52)
“旧衫穿着舒服。”程惜惜不甚在意瞧了瞧自己的衣衫,“穿惯了华服,就再也脱不下来。”
和舫的心情一下灰暗了下去,勉力强笑道:“不许拿去当掉!”
程惜惜哈哈大笑,“现在不会呀,我现在有银子。”
“以后也不许去当掉。”
“等褪色生虫?和大人,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程惜惜,你敢去当掉我就敢砍掉你的手。”
程惜惜敷衍的说道:“好了好了,和长生,你是不是想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好多喝一些酒?”
和舫笑起来,“程惜惜,你有字吗?乳名呢?”
程惜惜斜了他一眼,“交浅言深了。”
和舫面无表情抢过了酒。
程惜惜干笑,“嘿嘿,字霸天,乳名霸爷。”
和舫忍俊不禁笑骂,“淘气鬼。”
程惜惜好奇的看着他问道:“哎,我说你不在家守岁吗?”
和舫喝了一杯酒,乜斜着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程惜惜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和舫慢吞吞的说道:“正好,我也在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来陪陪你。”
他死死盯着程惜惜的眼睛,问:“你难道一点都未曾念着我?”
程惜惜眼眸微垂,微笑着看向他,“和大人,都说台上的人唱得认真,台下的人听得流泪。戏散场了,归家后又各自如平时般过活,直到下一场戏开唱。”
和舫的心直直坠落,他脑仁咚咚跳着痛,堵着的嗓子说不出话来。
程惜惜旋转着杯子,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念着我独自过年是真,想瞧瞧我是否在家是真,更想知晓我阿爹是否会来也是真。”
苦涩一点点蔓延上来,和舫惨笑,摇了摇头。
“程惜惜,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阿娘早早睡了,自从阿爹去了之后,就是我一人守岁,年年如此。今夜我以为我不会再孤零零的,总算有个人陪着。”
“和大人,你胸怀大志,眼里有大爱。你一直疑心我与前朝余孽有牵连,假若这是真的,到那时你待如何?”
和舫静静沉思,半晌后坦然的说道:“我不知道。”
程惜惜笑笑,瞧了一眼角落里的滴漏,举杯对他说道:“又是新的一年,干了这杯酒,你升你的官,我发我的财。”
和舫仰头喝下了杯中酒,拿起披风递给她,“我们去放焰火。”
程惜惜接过披风系上,走出去站在廊下,和舫在院中点燃焰火又跑回来,与她并排站在一起,仰头看着空中五光十色的火焰。
京城里爆竹声连绵不绝,凛冽的空气中蔓延着烟火气,和舫侧过头,看向仰着小脸看得认真至极的程惜惜,她平时灵动的眼睛此刻一片沉静,有光闪过时瞬即消失不见,像是跌入了那两汪深潭里。
“程惜惜。”
她回过头看着他,眼带疑问。
和舫平静的说道:“待我好好想想,万事哪能两全,总要辜负一个。”
程惜惜笑了起来,见焰火散去,长叹一声。
“美是美,就是转瞬即逝,大把的银子眨眼就烧没了,夜深了,回吧。”
和舫与赵氏一早就穿戴整齐进宫领宴,男女分开两处,诰命夫人女眷由太后赐宴,百官由圣上赐宴。
赵氏就算再迟钝,也明显的察觉到太后与往常的不同。
往常对她和颜悦色照顾有加的太后,今日对她不冷不热,客气周到却疏远。
有那精明的夫人自是离她远了些,本就不擅交际的赵氏心里及忐忑又惶恐不安,幸得和丞相夫人崔老夫人不时拉着她说几句话,才使得她撑到了宴会结束。
出宫的甬道上,崔老夫人抓着时机安慰她:“怕是太后对阿舫拒了与许家的亲事不满,加上许二娘子又病着,你别多想,待时日一长,太后也就消气了。”
赵氏苦不堪言,和舫的亲事她做不了主,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做不了和舫的主了。
出宫后上了马车,赵氏胸口闷闷的,靠在软垫上简直直不起身来,红秀忙递着帕子热茶,关心的问道:“夫人可是累着了?”
赵氏叹气,“我累着倒没什么,只怕阿舫出什么事。”
红秀咬了咬唇,忐忑不安的说道:“夫人,有件事有关郎君,我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赵氏一下翻身坐起来,焦急的问道:”“郎君怎么了?”
红秀又低下头,害怕的道:“夫人,我怕说了会惹恼郎君。”
赵氏沉下脸,厉声道:“你怕什么,给我好好讲清楚,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红袖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昨日夫人歇下之后,我念着夫人挂记郎君独自守岁,又怕值夜的小厮过年贪嘴吃多酒,冷着饿着了郎君,便亲去瞧了瞧。可我去之后,并未曾瞧见郎君。
吓得我以为出了事,又担心是自己大惊小怪,不敢惊动夫人,只得暗自找寻,寻遍了府里也未曾寻到郎君。我想去门房那里问话,恰走到门房处,就见到郎君的马车从外驶了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赵氏脸色难看起来,喃喃的说道:“这家家户户都在过年,这时他去了何处?”
红秀将赵氏手上冷掉的茶水换成了热的,才慢声细语的说道:“我见到郎君回来后,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又寻思郎君这么冷的天回来,便去了郎君院子的厨房,让婆子送些热汤水过去,吃了也好暖和暖和。
恰逢几个婆子无事,围在一起吃酒,见到我硬要拉着我去吃几杯,说是郎君经常晚上出去,让我放心,灶间的火都不曾熄灭过,要的热汤饭随时都备着。”
红秀偷瞄一眼赵氏,见她的脸色愈发难看,笑着说道:“郎君院子,包括厨房的帐都不从公账上走,也不知婆子说的是真还是假。”
赵氏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回府之后就径直去了和舫院子的厨房,细细问了一通,婆子说郎君昨日吩咐下来,让她们做了许多吃食,叮嘱她们用炭火煨着送了出去,一架马车都装不下,又让马房的车夫驾车,由初一领着送去了一个小院子。
一圈走下来,赵氏的一张脸已经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冷声吩咐车夫,“带我去昨日你去的院子!”
程惜惜打开院门,见一个陌生妇人正冷眼打量自己,她秀丽的面容与和舫依稀有三分相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客气的问道:“不知夫人找谁?”
赵氏张口就道:“你就是阿舫置办的外室?”
程惜惜错愕的盯着赵氏,只听她轻蔑的说道:“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就算你再有手段,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踏进和家门半步。”
和大人,还你共闯承恩公府之谊。
赵氏见程惜惜一身布衣,唯有头上插着根绿得通透耀眼的碧玉钗,气得更口不择言起来,“不要脸的小货,尽惦记着男人的银子,这钗你也配戴,也不瞧瞧你这德性,把你卖了也不值几个大钱!”
和大人,还你昨夜那场焰火。
红秀根本不拿正眼去瞧程惜惜,这样的破落货给郎君提鞋都不配,她哪里配戴那样贵重的钗?
“夫人,跟浪贱蹄子多费唇舌,没得平白惹你生气,把钗抢回来,直接提脚卖得远远的便是,也省得留有后患。”
和大人,我们之间两清了。
程惜惜害怕的后退一步,抬手拔下头上的钗,佯装镇定说道:“和郎,和郎说了,这个钗价值十万贯。”
赵氏倒吸了口冷气,十万贯!
红秀的眼也红得快要滴血,她咬牙切齿的道:“夫人,咱无须跟她废话,叫来人牙子卖了她,还怕拿不回钗?”
“我是良家女子,可不是谁家的下人,你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卖良为贱?”
赵氏一楞,和舫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强忍着怒气道:“你就死了进和家的心,成心想攀高枝,不过亦是求财求人,人你别痴心妄想,财给你,老实点给我滚得远远的!”
程惜惜见赵氏身着大礼之服,高髻两旁蘸着华胜,拇指大的珍珠珠冠插在头顶,眼里浮上浓浓的羡慕,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头顶。
赵氏厌恶的瞧着她,抬手从头上拔下珠冠,冷笑道:“想要是不是?”
程惜惜咬着唇,轻轻的点了下头。
“这样子的珠冠,你就是十辈子也得不来。我可以赏给你,要是我再听见你缠着阿舫,只怕你到时没那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