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79)

作者:流花烟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德琳,元成 ┃ 配角:容琳,瑶筝,谭玉君,徐若媛,木槿、骆清远 ┃ 其它:皇帝,皇后,宁王,安王 太子的心有多高 凤翥(zhù),意为凤凰高飞。尚书小姐杜德琳从未想过要入宫,就像她从未想过要与王爷、太子为敌!只是当初既得罪了人,多年后当某个星眸朗目的人说“你若是进了宫”时,她又能、又该、又会如何呢?点击展开

“公主、公主——”史姑姑脱口急呼,哪还叫得住?又是焦急又是尴尬又是担心地望向德琳,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杜教习,这……”

“无事,姑姑,请去照看公主吧。”史姑姑年纪也就二十三、四岁,可德琳还是随众人尊称她一声“姑姑”,“得便儿的时候烦请姑姑提醒公主温习《二十四孝图》,我听贵妃娘娘说复学后魏夫子要考问的。”

“是,杜教习。”史姑姑听罢多少松了口气:杜教习还在意沁公主的功课,这总算不太糟——早听说杜教习在尚书家也是集娇宠于一身的,要是受不得沁公主那些话而计较起来可真就不知怎么收场了,还好杜教习能稳住阵,但愿这事儿也就这么罢了。望了望德琳,想说点儿什么,终究觉得她的身份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能是深施一礼,被德琳扶住了。

史姑姑行了礼便要告退,木槿还有些犹豫,看到德琳微微笑着对她点头,这才像放了心,也对德琳点点头,没说什么跟着史姑姑走了。

屋里只剩下德琳主仆三个了,一时无人说话。德琳把书又拿在手里了才瞧着两个丫头的脸色,慢悠悠地道,“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

墨莲和绿菱互看了看,都未言语,不平之气可是一目了然。德琳叹了一声,“罢了,早该想到进了宫就不比家里了了,何苦还意气难平?”

墨莲道,“不比家里可也不该被人这么呼来喝去的……”

德琳淡笑了笑,“小孩子偏要拿出大人的威风,还能跟她一样怎么?由得她去吧。”

“都十二了还小?小姐您十二的时候可……”

“墨莲,那能比吗?”德琳薄责,就算不说身份的差异,人和人也是不同的,硬要拿自个儿为尺子去量别个的长短,无趣的只能是自个儿而已。

“我也不是要比,只是她那么……对小姐,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这位公主不过是脾气大些,并无别的难缠的地方儿:你想她要成心难为咱们,衣食起居哪一样她不能给咱们麻烦?眼下史姑姑全着人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这还不能看出些什么?况且……”

况且元沁如木槿所说,并无换人的念头,这一条在她逼着元沁作答时便看出来了:当时沁公主眼里一片意外和惊慌,她要真如她自个儿所声称的不在乎又何至于如此?不过这话她并不打算告诉两个丫头——那公主尽可一味刁蛮,她却不能不帮她留存颜面,“都宽心吧,我过后会想法子。”

“贵妃娘娘对小姐很友善。”绿菱直到这时候才说了一句话。

“嗯,”德琳应了一声,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怕帮不到我。”不期然想起某人说的“她是旁人越说好她越要说不好的”那句话,忍不住要苦笑:难不成她要鼓动所有人在那位公主面前诋毁自个儿才成?

“小姐,我们能帮着做什么?”绿菱轻声。

德琳望了望她,笑意变得柔软,“不必刻意,顺其自然就好了。”每一个外来者面对陌生的处境都会遇到阻力,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此时越是急于融入反而越容易激起原有的人生出自保或排外之心。故待人处事不如只做寻常,日积月累,自然如春风化雨,就算有冰雪,也会在不着痕迹中消融殆尽了。

两个丫头听她细细说了,都露出心领神会来,德琳亦觉欣慰,重捡起了书册,“去忙你们的吧,我自个儿再看一阵儿。”云贵妃说,宫学里讲完《二十四孝》就要开讲《孝经》了,届时宣讲《孝经》的不是大儒或史官,而是要循魏晋时代的例——魏晋时代宣讲《孝经》的要么是帝王本人,要么是东宫太子,而这一向据说嘉德帝国事繁忙……

第69章 论孝

木槿和史姑姑过后不知跟元沁怎么说的,总之那位公主再未有针对德琳的言行,西殿里的一出莫名不快也就不了了之了。

德琳和元沁再谋面已是复学当日——史姑姑一早先打发侍女来告诉了几时走,德琳便在前殿候着。元沁出来时眼神儿还是逡巡的,及至看到她才稳下来,却一仰头,像未看见似的从她面前过去了,倒是与她一起的木槿停下来,欣喜地叫“杜教习”。德琳权作未觉元沁的冷淡,只对木槿的亲厚报以微笑,聊致谢意,一面默默地跟上去与她们同行。

从出了寿昌宫一直到宫学里,德琳始终循礼走在元沁身后,两个人形影相随,彼此间却一个字都没有,若非木槿郡主不时在她们中穿插着说几句话,那活脱就是两尊塑像在走动了。

德琳心知元沁对她是怀了成见的,苦于不知这成见因何而起,自更不知该如何消除,只能抱定了相机行事、见招拆招的念头,并不急着与元沁接近。她这么想原本也没什么错,只是未料到有些事并非她所能左右——情势逼到了的时候,她再怎么想要按部就班也不能不挺身而出、仓促应变了。

德琳左右不了的事是元沁犯了错,且还当众顶撞了魏夫子,而这个“众”不光是诸位公主和她们的教习以及在宫学里陪读的一些皇族的女儿如木槿郡主等,更重要的是有两位皇子殿下在座:宁王元俭,太子元成——他们两位在当日都是身负皇命的督学身份,只不过一位即将卸任,一位则堪堪接手。

督学之职是帝、后为防公主们骄矜、不服师傅们管教而设的,宁王殿下自挪回宫中便被委以此任,如今他快要大婚了,实在无暇兼顾太多,且他婚后是要迁回从前的府邸的,自不便继续担当督学。

帝、后曾与公主的师傅们仔细斟酌过继任人选,都觉着未婚的皇子女中,年纪最长的馨平公主太过敦厚,恐约束不住妹妹们。再往下是安王元信,可嘉德帝方一说起,几位师傅便接连躬身,齐道“请陛下三思”。还是仁慧皇后说“安王自个儿在学业上都需人拘管,要叫他做督学,只怕他先教着妹妹们怎么淘气了。”

于是又议了几位亲王家的世子,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最后魏夫子提议说年纪大些的公主如今都有了各自的教习,督学之人只需从大面上加以指引即可,不若暂请太子殿下兼任此职——恰好他过些日子要宣讲孝经,少不得也要常往宫学里来,那么由他先担着督学之职,待安王或旁的人能担此责时再行移交也未尝不可。众人听了都说此法甚好,帝、后也便首肯了,故而复学当日,太子和宁王联袂出现在魏夫子的讲堂上,算作新旧督学正式的交接。起初一切都很好,直至元沁出了错。

元沁的错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背不出《二十四孝》中的《埋儿奉母》——那是宫学因冬至节而放假之前,魏夫子圈画出的要公主们背诵的篇目之一,说的是汉时有个郭巨,上有老母,下有幼儿,因家贫不能保他们的温饱。他的老母亲疼爱孙儿,自己每餐都少吃或不吃以省下食物留给孙儿。郭巨对此非常不安,告诉妻子说,“贫乏不能供母,而子又分母之食,不如把儿子埋掉,省下粮食来奉养母亲”,又说“儿子可以再有,母亲死了却不能复活。”他的妻子不敢违抗他的话,于是夫妻二人掘坑,掘了能有三尺左右,忽见黄金一坛,上面写着“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此后,郭巨一家凭着这坛天赐黄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母与子得以兼养,郭巨的孝名也因此传遍天下。

在《二十四孝》中,这一篇的字数并不算多,也并无生僻的字词,谁知魏夫子拿它抽问到元沁的时候却出了岔:她从往起站的时候就有些不情愿,张口更是卡在“汉郭巨,家贫。有子三岁,母尝减食与之”这开头几句上,重复了两遍还是这几句,连多一个字都没有——任谁都知道这位公主是背不出来了,于是有窃窃的低笑声,魏夫子听若未闻,木着张脸盯着手里的书,显见不打算给沁公主台阶下,元沁恼了,索性停下来,提高了声音,“夫子,我不背这个,你另考一篇吧!”

“为何?”魏夫子听她说话才从书上抬起堆了好几层褶的眼皮,就他这么一抬眼,屋中的窃笑声立时消弭。

德琳一看他的神情,暗觉不妙——年过六旬的魏夫子是翰林出身,近二年才奉诏做公主们的师傅,云贵妃约略对她提起过,说那是极严正因循的一个人,她很怕这样的人一味严苛并不会顾及元沁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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