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22)
所以她简单地吃了些,便又回到软榻上坐着,将给林余逸还没做完的鞋拿出来,耐着性子开始纳鞋底。
中饭晚饭也都是如此,只有一碗白米饭配上一碟青菜,她也一言不发,全吃干净了。
不吵不闹,安静得仿佛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如此过了三日,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切都适应得很好。
甚至还因为不用面对顾庭,而隐隐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只是到了夜里,锁着她的那道门终于开了。
顾庭披着一身凛冽的寒风走进来,脸色铁青,居高临下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她。
她没理他,甚至眼皮都未抬,继续垂眼缝着鞋底。
顾庭注意到她又在做鞋子,甚至应当还是做给林余逸的鞋,他脸上的冷色绷不住了,又隐隐有了要发火的前兆。
他伸出大掌,夺走她手里的鞋,往地上重重一扔,咬牙切齿狠声念着她的名字。
林余娇远山含黛的眉眼低垂着,仍旧未抬起,只是俯身弯腰将那鞋子捡起来,拍拍鞋面上的灰,放回篓子里。
“你的眼里可曾有孤一星半点?”顾庭见她转身要走,急不可耐地扣住她细白的手腕,拉得她抵在他的胸膛,冷声发问。
他手掌上的那层薄茧磨得林余娇滑嫩如酥的肌肤发疼,她轻蹙了蹙眉尖,仍旧不说话,只是手腕用力,挣了几下。
“不想与孤说话?”顾庭看出来了,她紧咬着唇,明显就是要与他冷战到底。
她力气不如他,权势不如他,便只能用沉默无声来对抗他。
这个女人,是最会用简单的手段扎他心窝子的。
顾庭心口发疼,想到今日明明是来与她讲和,却又一眼就被她勾起了火气,成了此刻针锋相对的情形。
顾庭松开了林余娇的手腕,决定给她一个台阶下,嗓音低沉深厚问道:“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林余娇心底气得发笑,完全不搭理他,转身踩上床榻,开始收拾待会要睡的被褥。
香葶香苈几天没进来,都是她自己收拾这些,不过之前她都做惯了,也不觉多累。
顾庭见她完完全全的无视他,心口的火气又“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他大步走过去,将她铺好的褥子全扯散开,扔到地上,黑瞳里满是散不尽的阴霾,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似的喊她名字,“你好好听孤说话。”
林余娇直起身子,终于肯看他一眼。
清丽的眉眼冷淡得不像话,疏离尽显。
她虽然在看他,可眼里却没有他的半点影子。
顾庭气结,心头堵得发慌,堵着她问道:“你当真不知你错在哪儿了?”
林余娇这几日都没梳头,长发如瀑垂在身后,衬得精致雪白的小脸愈发清绝脱俗,只是此刻被他连连逼问,又多了几分苍白和冷淡。
她依旧没说话,眼神安静,向来温软和顺的眸子里,此刻全是难以遮掩的嘲讽和不屑。
顾庭别开眼,他怕再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又要难以自控心头的怒火。
他冷着脸,语气生硬,下颌紧绷,仿佛是寒冰坠地般吐出一句话,“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但孤知道孤错在哪里。”
林余娇本只是漫不经心,不想听他说话。
可他这话里的内容忽然转了个急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他。
顾庭说完话,偷偷瞄了她一眼,正好迎上她潋滟的杏眸,心底也跟着悄悄松了一口气。
总算,她不再那么冷了。
这跟她认错丢了的脸面,就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庭:只要认错认得快,媳妇就到怀里来。
第20章
林余娇以为自个儿是听错了。
他的话应当是“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但孤知道你错在哪里。”。
她从未想过,顾庭这种高高在上专断横行的人,会有腆着脸跟她认错的时候。
可是顾庭好像真的是在跟她认错。
虽然他是板着脸的,语气也生硬发僵,反倒更让人听得出来,他是在一边别扭着,一边跟她认错。
她冷静下来,不再浑身带刺般的看着他。
顾庭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牵着她的衣角,唤她在榻边坐下,继续说道:“孤那日,不该错怪你。”
他走后,自然派人去查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林余娇约的人,并不是什么野男人,而是国公府的姑娘。
至于那些敢私下收受钱财给林余娇传信的人,都一并被他发卖了。
唯有香苈,是他给她的丫鬟,看在她的面子,他不好随便发落,只能再同她商议。
不过顾庭仍被这些下人气得不轻,若不是他们从中牵线搭桥,林余娇就不会一心一意想着出去,也不会和他闹这么一场了。
这几日,气得他成宿成宿睡不着,一会儿怕她饿着冷着累着,一会儿又觉得她活该。
直到今日晚饭后,祁进将一切查清楚告诉他,他才明白是他误会了她,又巴巴地赶来认错,不愿意再和她这样僵下去。
其实若是那日,她肯澄清她约的是个姑娘家,他就不会那般雷霆大怒了。
可那会儿林余娇心底也有气,怪他不该霸道蛮横的将她禁锢在他身边,关注点完全不在同一个上面,又哪有心思去解释她约的是男是女。
林余娇见他认错态度诚恳,总算愿意与他说两句话了。
她嗓音轻轻糯糯的,听不大出还在生气,“那......上元节我可否独自去看花灯?”
她不在乎顾庭错不错怪她,重要的是,她想去见盛心菱。
顾庭瞳孔微缩,其实若换了旁人,那他是绝不会同意的,必须将她拴在他身边才行。
可是他似乎听祁进说起,想要约林余娇出去的是盛国公府的嫡二姑娘。
他深邃的眸底起了些许波动,想到一些往事。
那位盛二姑娘,名唤盛心菱,也曾在袁府住过一段时日。
那时顾庭也还在袁府当家丁,曾受过她一些恩惠。
后来她回京华,他也被今上寻了回来,还是前后脚一同走的水路。
说起来,他能被父皇寻到,还托了几分这位盛二姑娘的功劳。
再后来在京华,他曾受过一次暗算,差点丢了性命,也是这位盛二姑娘所救。
顾庭敛下眉眼,他从小在市井长大,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这位盛二姑娘,林林总总算起来,着实于他有大恩。
只是......
顾庭盯着林余娇远山含黛般的眉眼,瞧着她潋滟杏眸中澄澈晶亮,隐隐浮着希冀的碎光,最终还是点了头。
既然她喜欢,又是他知根知底的恩人,那就让她们姐妹去说说话吧。
顾庭知道,林余娇在袁府和盛心菱的关系极好,几乎日日都黏在一起。
盛心菱好动,他每次藏在暗处偷偷看她的时候,都免不了要被盛心菱阴差阳错阻挡一会儿视线。
见顾庭总算点了头,林余娇心中欢喜不已,这几日的煎熬苦捱,与顾庭的无声抗议,总算是她赢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知道,顾庭是因为在乎她,才会让她赢。
......
上元佳节,京华中早早就有了欢庆融融的气氛。
天还未全黑,城内各家就已经点起了灯火,大街上更是争奇斗艳,各式花灯挂满了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今夜,即便日头全落下去,京华中也仍会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林余娇穿了身木兰青双绣缎裳下着月牙凤尾罗裙,外罩了件织锦狐绒皮毛斗篷。
这是顾庭遣人给她置办的新衣,皮子雪亮光滑,绣纹精致细密,金贵得很,让人一瞧就知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
林余娇以前从来没穿过这样大手笔的衣裳,但入了太子府后,顾庭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吃穿用度,只差不好越过宫里的各位娘娘。
她头上戴的簪子也是水色极好的,映得眉心如水,愈发清绝脱俗。
林余娇本想打扮得普通些,免得在人群中太过打眼。
可她左挑右选,顾庭给她这儿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凡品,都极出众,普通不起来。
阿玢说,顾庭把太子府所有的宝贝都送到她这儿来了。
他虽然为太子,但根基浅,靠的都是皇帝的赏赐和正常份例,其实银钱并不多,但却是掏空了家底都要给她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