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长安都以为我嫁不出去(19)
一日就这么平安地过去,而第二日一大早,却发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起因是玉昭早上起来,前往寺院后山竹林练武。
兴善寺毕竟是佛寺,无论是隔音效果还是什么,都比不得将军府。玉昭一大早起床练武,又怕吵到一向浅眠的君暮,也怕再惹得隔壁的大小姐玉媺不满,便早早在守夜的闭月伺候起身后离开了她们的小院子,换了男装来到了寺院后的一片鲜有人迹的竹林之中。
因为香禾还因为前一日的事情有些神思不属,玉昭便让她和闭月换了班,不仅不让她守夜,还嘱咐她早些休息。可没想到玉昭早起的时候却依旧惊醒了香禾,这丫头竟然也跟了出来。
“娘子对婢子的大恩大德,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香禾说,“婢子只是个奴婢,也想为娘子做些事情。如今娘子要离开院子练武,还是带上婢子同去吧。婢子可以帮您跑腿拿东西,哪怕只是服侍娘子擦汗喝水——”
玉昭失笑,看她这样便也答应了下来:“那你便跟着过来吧,别嫌我把你晾着一个人就行。”
想了想,玉昭又说道:“不知道你带了厚衣服过来没有?我要去后山竹林练武,不过现下天时尚早,竹林里恐怕有些寒凉。你若是没带什么厚衣服,那就去我房里,把你们给我装的斗篷拿上——切记不要拿错了我昨日穿的那件,那件是暮姐姐的,拿我自己的那件就好。”
大约是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香禾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诶你别哭啊,”看到她眼睛都红了,玉昭吓了一跳,但她从来都不会哄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便也慌了手脚。到最后也只能凶巴巴地说到,“你要是真哭了,我就,我就不让你跟我去了。”
香禾破涕而笑,也没多废话,只轻手轻脚地去了玉昭房里,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件青色的斗篷。然后她重新回到玉昭身边,接过玉昭手中的行军水壶和早早备好的擦汗用的帕子,便跟着一起去了竹林。
玉昭的父亲玉郅从小便得到了老将军的悉心教导,本人也深得老将军的真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当他有了女儿,便也下了大功夫去培养玉昭。而玉昭也在练武方面有着极大的天分,等到玉昭十来岁时,便已经将她父亲教她的东西学了个九成九——
再加上商先生一直在从旁为她调养身子,使她的身体更加健康,从小到大她基本上就没得过几次病。
来寺庙祈福这种时候,玉昭当然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剑或是刀。所以,玉昭这回带出来的,便是一根很少使用的九节鞭。
九节鞭这种东西,玉昭平日里很少会用。一方面是她用惯了刀剑类型的武器,另一方面则是她本就不喜欢这个。
但既然学都学了,那么她也是会好好练习的。
于是,玉昭便带了香禾来到竹林,嘱咐香禾远远地坐着,自己拿出了九节鞭。
林中的竹子枝繁叶茂,一大早太阳也还未升起,林中甚至显得有些寒凉。玉昭并不觉得冷,反倒是专门叮嘱了香禾,看着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才开始自己的晨练。
香禾坐在距离不算太远的石凳上,拢着肩上的斗篷,怀里抱着玉昭的水壶,满脸歆羡地看着飒爽英姿的少女,内心也渐渐翻涌起一股她以前从未有过的豪情。
这就是她现在的主子啊。
护着她、留着她,不让她回去嫁给那种人渣败类的主子。
香禾在心中立下誓言: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她都绝对绝对不会背叛玉昭。
正在香禾全神贯注地看着玉昭的时候,玉昭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看到玉昭看向了一个方向,香禾也将视线转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他们刚刚显然在一处停留了一阵子,似乎是看到玉昭练了一阵之后才走了过来。
而其中一个很眼熟的,正是不久之前在将军府里见到过的那位——柏三公子。
“哟,这不是玉骁的那个丑八怪妹妹吗?”柏三显然也注意到了玉昭的相貌,并且第一时间想起了她的身份,于是毫不客气地开口嘲讽道,“你欺负了阿雅妹妹,竟然还有脸出来?”
原本还打算礼貌相迎的玉昭听到这句话,便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礼貌:“我一没偷二没抢,为什么不敢出来?倒是这位公子,我似乎不认得你,请问你又是怎么认得我的呢?”
柏三涨红了脸。他当然不愿意说自己为什么会认得玉昭。毕竟上次,他几乎可以说是被玉家的二郎君玉骁赶出去的。
“我知道你,”倒是旁边的一个看着十分温雅但又笑容满面的贵公子感兴趣地看着玉昭,“你可是二郎家那个,刚从凉州回来的妹妹?我是说——玉骁,玉二郎。姑娘可是行四?”
玉昭现在穿着男装,看到有人向她搭话,便点点头,向对方抱拳行礼:“在下正是玉四。”
男人眼里出现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三——三郎君,您这是在做什么?”柏三看上去似乎很是惊讶,“这可不是原先的四娘子——”
“横竖都是玉二的妹妹,以前的四娘子和现在的四娘子,又有什么区别?”另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也开了口,“反正,只要是玉家的就行了。况且,这位四娘子据说也是个妙人——柏三,你说是不是?”
被称作三郎君的男人还没开坑,那柏三倒是见有人问起,便兴冲冲地继续说了下去。
“玉四娘子的确是个妙人。不仅手眼通天蒙蔽了玉家的老太太,抢走了属于长安第一美人的玉四娘子的序齿,还带着个与玉家毫无血缘关系的拖油瓶一起住进了玉家。”柏三道,“那日我去玉家的时候,倒是没注意那拖油瓶的样子,但看这位四娘子的德行长相,想必也是个丑八怪吧。”
玉昭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但是她记起了君暮的叮嘱。面前几人身份不明,她没必要因为柏三这种蠢货而冒犯这几个看起来就身份不一般的人。
那被柏三称之为三郎君的人却是脸色一变:“阿恒,阿浩,不要胡闹。”
随后,三郎君向玉昭深深地躬身行礼:“抱歉,舍弟失礼,冒犯玉四娘子和那位娘子了。还请四娘子大人大量,莫要往心里去。”
“三堂兄,你这是作甚?”那被叫做阿恒的少年却十分不满,“不就是个丑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大礼——”
“阿恒。”三郎君又是斥道,“还不给四娘子见礼?”
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三堂兄是真的生气了,那被称作阿恒的少年人才收起了自己的吊儿郎当,转而向玉昭行礼道歉。
“无碍,”玉昭这次倒是笑了,笑得宛如自己没听见刚刚他们的冒犯一样,“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反正都已经冒犯过了。”
三郎君脸色一变,顿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自从他们启程来长安,君暮就已经开始代替商韶懿教导玉昭关于某些特定场合说话的艺术。虽然玉昭看着有些直愣愣的,但实际上非常聪明。这还不到一个月,显然已经小有成效了。
好歹有人讽刺她骂她的时候,玉昭不只是会站在原地怒目而视,还能怼回去几句了。
倒是那柏三又跳了出来。
“你!”柏三怒道,“你这丑八怪,可知道这二位是谁?”
玉昭微微一笑,端的是优雅又端庄:“不知道。但他们是谁和他们冒犯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天子还是庶民,只要犯了错那就要道歉就要受罚,这和他们的身份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商先生教她的。
“你面前的这位是三皇子鲁王,”柏三道,“还有这位,是赵王世子。”
“见过三殿下,见过世子,”玉昭不卑不亢地向他们行了礼,随后便转向了柏三,“我现在知道了,请问柏三公子有何指教?”
柏三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三皇子宰父羡是当今大梁皇帝宰父荣的小儿子,封鲁王,年方十八,虽然正是年轻气盛的年岁,但他却温文尔雅,颇有贤名。倒是赵王世子宰父恒,虽然是皇帝的兄弟赵王宰父徵的儿子、皇帝的侄子,但因为长兄智力缺陷,所以次子宰父恒便深受宠爱,也成为了世子。
“刚刚阿恒多有冒犯,还请娘子恕罪,”宰父羡说,“还请娘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