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山庄迎接贵客的侍者远远的看见柿子林中飞来一团玉雪白马,马上红影由远至近渐渐清晰。
是清河长公主殿下!!
两位侍者连忙跪地,只听见好听的女声道:“起来吧。”
“阿大,阿二,你们主子呢?”
“回禀殿下,平阳公主如今正在飞霞苑待客呢。我这就去通知主子。”
李观澜摆手道,“知道她在哪儿就行,不用通知了,我自去找她。”李观澜曾经常年和平阳公主混在一起,对她的这个华清山庄可谓是了如指掌。
阿大、阿二连连点头,打开了山庄大门。
一路走来,不时能碰见端着盘子往来穿梭的侍女,远远的还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从院子后方传来。
李观澜回头,看见阿二还远远的跟着自己,可见是得了平阳公主的吩咐,怕自己拆了她的山庄。
“阿二,你靠近些来。”
被发现的阿二满脸委屈,“殿……殿下”
“我问你,平阳她都请了些什么人?”
阿二绞了绞手,嗫嚅道:“有琅琊王,鲁王,状元爷,禁军统领薛将军,长裕郡主,诗圣……”
李观澜听得一愣,怎么他也来了?
李观澜和秦非踏进飞霞苑的时候,发现众人正围坐于一条小溪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平阳公主穿着一身曲裾深衣,头梳灵蛇发髻,长眉入鬓,眼角画着一朵艳丽白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坐于高处。
看见李观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长姐,这儿,这儿!”
李观澜看去,平阳公主扯着裙琚半起身向着自己招呼,脸庞带笑,仿佛仍旧是往日的亲密。
李观澜上前,坐于一旁,立即有侍者从溪水里取来酒和果盘。
一杯下肚,酒还是温热的。
对上李观澜的眼神,平阳公主得意笑道:“从后山温泉湖引来的活水。”
李观澜砸了咂嘴,“如今你是越来越会玩了。”
平阳笑道:“人到齐了,吃过酒大家就去投壶,好不好啊?”
众人纷纷应和。李观澜抬眼看去,见众人吃酒吃的意兴高昂,有人就直接倒在了光滑的巨石上,衣襟尽敞,还在往嘴里灌酒吃。熟不知酒液顺着胸膛撒了一地。
这其中倒是有三个人仍旧是正襟危坐,恪守礼节。
一个是薛家大公子薛仲英,一个是状元爷李纯,另一个就是一身青衣身姿神态无可挑剔的诗圣。
李观澜心中嗤了一声,若不是上一世已经见识过这小人的真面目,自己只怕也只会以为这是个无可指摘的正人君子吧。
“今日宴席正好,听闻诗圣剑舞一绝,可与当世剑术第一的公孙大娘一争高下,不如今日……”
不知是谁提议诗圣舞剑,听闻此言众人纷纷起哄,连平阳公主也表示想要欣赏一下。
诗圣捂着额角一脸无奈,执起一旁侍者奉上的宝剑,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两位公主,尤其是李观澜。
李观澜心中咯噔一下,看我做什么?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不动声色的把小秦非拉到身前保驾护航。
剑起,矫若游龙,剑气如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配,不配,李观澜虽没有见过公孙大娘舞剑,但从这首诗也能猜测出一二,诗圣的剑舞固然精妙,但远不及矣。
一场剑舞,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诗圣收势,举目见众人神色,心中升起几许得意。他收剑,清了清嗓子,向着清河公主走去。
青衫曳地,发丝轻扬,停在李观澜一步之地,声音低哑道:“久闻清河公主大名,今日一见,令吾倾心。”
李观澜深吸一口气,倒退了半步,被身侧的秦非拉住。
诗圣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公主在害羞,遂跟上半步,露出脸上两个酒窝道:“月上柳梢头,今晚小生在兰亭备下薄酒等待公主大驾。”
说完他径直离去,却没看见身后李观澜起伏的胸/膛。
李观澜攥起拳头,强忍住暴揍这人一顿的冲动,不行,本殿下要淡定,不能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
身旁的小少年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咳,他是不是……在勾引你。”
李观澜攥起拳头,恶狠狠道:“必须给点教训!”
小少年一脑袋问号,只听她道:“勾引人没错,但丑就不对了。”
咳,小少年脚下一滑。这诗圣虽说长得比不上驸马,但还真称不上丑。
投壶的地方在华清山庄正堂前,前有香案,左右两列乐师手捧琴笙,正演奏着一曲鹿鸣。
众人分主宾落座,司射上前宣读了下投壶注意事项。
薛斌首先上前,他弓箭了得,这小小的投壶自是不在话下。
薛斌,平阳公主互相作揖行礼,跪坐于主宾蒲团之上,有司射的使者捧来八只箭矢,每人身前四只箭矢,一只铜质投壶。
平阳公主掩嘴一笑,“薛将军,请。”
薛斌执起一只箭矢,对准投壶微眯了眯眼,只听得当啷一声,箭矢如流星一样飞入壶中,赢得满堂喝彩。
“平阳公主,该你了。”
平阳执起一只矢,嘴角勾起,“听说薛将军还未娶妻,不知平阳可还入眼?”
当啷一声,平阳公主的箭矢入壶,喝彩声起。
薛斌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薛某武夫一个,不配公主玉质。”
他重新取来一只箭矢,对准投壶用力掷去,当啷啷一声,箭矢在投壶中滴溜溜转了一圈。
“薛公子说笑了”平阳公主笑道:“薛公子如此这般推辞,可是嫌弃平阳?”
她接过司射递来的箭矢,展臂一轮,向着投壶掷去,只听当啷一声,箭矢触在壶口,确是弹开了。
“非也。薛某立志沙场,今生不会娶妻。”话音未落,箭矢已经飞入投壶,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平阳公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司射道:“不比了,我认输。”
司射高声唱诺道:“第一局,平阳公主对薛斌将军。薛斌将军胜!”
主宾互敬酒一樽,离开蒲团。
李观澜耳边隐隐听见诸人在小声议论,薛将军竟然不愿结婚,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甚至有人偷偷看了一眼李观澜,嘴里腹诽薛斌弟弟驸马爷薛涧是不是也是有隐疾,不然公主成婚这么久,怎么不见有孕呢?
李观澜听的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这群人,怕不是忘了自己混世魔王的名头了。只要自己愿意,不费一兵一卒,本殿就能让你们打碎了牙和血吞,后悔今天的言论。
李观澜凤眼一扫,不知是不是气场太强,众人讨论的声音立刻不见了。
这是只听见胆大包天的男声轻笑道:“清河公主,不知这下一局可否陪苏某下场?”
李观澜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苏公子,你可要想好了。”
诗圣苏卿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到底是立秋了,这天也凉起来了。”
“当然想好了,我苏卿从不说虚言。”
李观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了转手腕,“苏公子,请!”
投壶(三)
李观澜挑了挑眉,端坐于蒲团之上,目视前方,神情肃穆,眼神冷冽如水。
苏卿看了眼身侧的身影,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他苏公子拿不下的女子。更何况他已经向二殿下打了保票,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旗开得胜。
李观澜优雅欠身,双手合十于胸前,“苏公子,请。”
苏卿身为一代大才子,对于六艺都有很深的研究,对于投壶自然是十拿九稳,不过他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比赛获胜。
一身青衣的公子身高八尺,略显蜷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在头上插了只木钗,一双潋滟桃花眼眼角微勾,眼下一点朱砂痣,鼻如玉柱,唇若涂朱,不笑而令人如浴春风。
他略松了松领口,执起一只箭矢,翠竹色的箭矢映衬的双手白如玉佩。略瞄了瞄投壶,转头一笑道:“清河,若这次你我分出胜负。小生胜出,你允我的邀约。殿下胜出,小生任你处置如何?”
说着他征求过平阳的同意,吩咐司射侍者将两只投壶放在了三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