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好的差不多,就被一句“山谷中从不养闲人”给打发了去劈竹子,这里的竹子坚硬似铁,一斧头下去只能留下浅浅的印痕,李观澜往往废了半天劲儿,才能砍断一颗竹子,而此时太阳就快下山了。期间,她不断的寻找出去的路,但是毫无线索。
砍了几天竹子,李观澜感觉到自己明显精神更加集中,心态也愈发平和。这天,她正挥舞着斧子劈竹,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一声响,她好奇前去观看,却看见一个人影脸朝下摔在草地上。
李观澜抬头望了望峭壁,这是跳崖啦?
小心翼翼的翻过来,看见人脸的那刻,李观澜就呆住了。
李观澜将薛明溪连拖带抱的拖到了昱华泉,拔了他的衣服,直接扔进了泉水里。薛涧哼了一声,但没睁开眼。
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着像是树枝划的,最严重的是腹部的摔伤,他眼睛上蒙了一圈白布,李观澜为他解下,发现眼睛倒是没受伤。
“你怎么了?”李观澜自言自语喃喃道。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双泉水样的眸子短暂开阖,注视到她身上,眼神温柔静默,淡淡的低语消散在空气中。
“终于找到你了……”
“喂喂,你醒醒!……”李观澜晃了晃他,可惜他睡的太沉,仿佛累极了,始终不愿醒来。
不醒就不醒吧,她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来,定会告诉自己原委。
醋吻
如玉的公子躺在泉水中,纤尘不染的样子,白雾在水池上翻腾,在光洁的□□胸膛上又凝结成水滴,往上是一段修长的脖颈,精致的喉结。
李观澜猛地转过身去,奇怪,上一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心跳的这么快。上一世的李观澜心比天高,甚至想效仿前朝女帝自己登上皇位,与自己的驸马该做的都做了,就是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李观啦蹲下身,划拉着眼前的车前草,车前草尖尖的叶子在风中摇摆,戳着李观澜的少女心。
她精致的红裙被露水沾湿,头发上落了几片竹叶,一双凤目未垂,若有所思的落在草尖上,仿佛一只蝴蝶的翅膀。
“小师妹。”身后突然传来低哑的男声。
李观澜回头接过萧百手里的汤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萧百离去,李观澜手持汤勺,一勺勺将汤药喂进薛明溪的口中。
“咳……咳……”好听的男声响起,李观澜看向那双将开未开的眸子,转身离去。
薛涧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潭中,周围空谷无人,数百亩的梅林落英缤纷,而岸边只有一个空碗。奇怪,他怎么好像看见李沅了?
薛涧从潭中走出,披上衣服,重新用白色布条系住了眼睛,两只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
这几天他就是封闭视觉,凭着天地间一种莫名的联系寻到了这里。有时候,他甚至能把握到一丝李沅的喜怒哀乐。当然,这要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时候。
于是,在他走到悬崖边上时,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脚步,结果一脚踏空,摔了下来。空中时,他的脑海中闪过的,仍是十三岁那年那个男扮女装小孩儿明媚的笑颜,仿佛一团火焰,闯进他寂静如山雪的世界里。
一滴清泪从这个九世修佛人的眼中流下,他想,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幸运的是,山谷中长着一层又一层的车前草,厚厚的车前草接住了他,让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也受了伤。
薛涧伸出手向前探去,他感觉李沅就在附近,他坚定的迈出步子。
李观澜不知为何就躲了起来,此时她靠着一棵梅树,看着那个蒙着眼睛的白衣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咦?蒙着眼睛也能看得见?
此时的白衣公子狼狈不堪,早已不见往日的云淡风轻,一双玉雪一样的脚腕上布满了划痕,伸在虚空的素手越发瘦削,白衣拖泥,步伐却仍如往日般的坚定稳重。
李观澜看向他渐渐渗出血珠的腹部,很想告诉他,别走了我就在这里。很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告诉他,自己没事。却一步也迈不动。
薛明溪一把攥住了一根桃枝,笑道:“找到你了,阿沅。”
李观澜站在桃树边,看向近在咫尺的薛明溪,“是啊,你找到我了。”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脸大胡子的萧百咬着手绢,“呜呜呜~太感人了!这就是爱情啊~”
蹲在一边的李良不忍的撇过头去,“师兄,你咬的手绢是师父的!”
“阿呸呸呸——!”萧百连吐了几口吐沫,“我说怎么有股酸味,这就是师父常常揣在胸口的手绢啊!”
“臭小子!!”突然出现的梅归先生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爆栗,“拿你师娘的遗物擦鼻涕,对得起你师娘吗?!”
两人抱着脑袋蹲在一边儿反思,梅归先生瞅了一眼对面的红衣女子和白衣公子,叹了口气道:“嗬!孽缘!!”
何为孽缘?孽缘就是不该有的缘分,就是在一起就会受罪,重一点的会引发山崩海啸,轻一点的房倒屋塌。反正就是会经受很多磨难就对了。
薛明溪嘴角绽开一个笑容,身子已经软软倒下去。李观澜正要接住他,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梅归先生抢了去,回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男女授受不亲。小沅沅。”
“先生……”
“嗯??”
“师父!!”李观澜急的直跳脚,心里直骂老毒物,“你要带他去哪儿?”
老人眯起眼笑了笑,“小东西,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李观澜连连摇头,一双凤眼睁的溜圆儿。难道这老头还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那就好。”老人点了白衣公子身上几处穴道,“再不医治,他就要死了。”
李观澜小脸煞白。看着梅归先生将薛涧扶回了屋中,默默跟了上去。
两位师兄在她身后,互相推诿谁去上前安慰小师妹,最终萧百被推了出去。身高两米,一脸大胡子的名士期期艾艾的凑到少女身边,温声道:“师妹,坠崖不代表一定会死,跳崖也不代表就是脑残……”
呔!萧百收获了一个大白眼,看着他的师妹扬长而去。果然,女人心就是海底针,还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小花好,淳朴!
隔着老远,李良也给了他师兄一个白眼,背着药篓上山去了。
李观澜进屋,发现梅归先生正在给薛明溪敷药草。薛明溪上身□□,盘坐在竹床上。见她进来,脸上闪过一抹红。
梅归先生叹了口气,看着这对小男女,心里百感交集,一个是已经是修了九世的沙弥,今生注定步入修行,一个是气运缠身的长公主,如果真要纠缠在一起,她们彼此的命运都会被改写。
更让他纠结的是,一人丹田中有另一人的舍利,注定了他们要纠缠不休。
他指着薛明溪问李观澜,“此子伤势颇重,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可来打扰他。”他把李观澜撵出了屋子,“去去去,砍你的竹子去,什么时候能并指如刀,再来看他。”
李观澜一脸疑问的被推了出来,看着屋门在她面前关闭,她记得梅归老头对她挺好的啊,怎么薛明溪一来全都变了。难道是他想把女弟子换成男弟子,萧百,很快你就要有一个小师弟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观澜每日上山砍竹子,只有在每日清晨能隔着窗子远远地看薛明溪一眼,听师兄萧百说,梅归先生的确看上了薛明溪的天赋,想要传授他医术。
薛明溪倒是很淡定,和梅归先生热烈的讨论着药草,只是偶尔抬头看向窗外红衣少女的眸子里,积压了深深的情绪。
他看着红衣少女在车前草和梅林中跑来跑去,像一束和煦的光。她少见的笑声在这里到处倾洒,有时挎着满满一篮子不知哪里摘来的果子,头上戴着萧百给她编织的花环。每次,她从竹林回来,头上都会沾满了竹叶,腰间挎着一壶不知从哪里骗来的酒,脚步轻盈,眼睛弯的像月牙。看着看着,少女的身影就和小时候的身影融合了,一样的快乐无忧,一样潇洒恣意。
这才是他心中的阿沅,被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儿,不是那个高高在上被权势堆砌出的长公主,而是这个无忧的少女。
可是,她终究是长公主,她是翱翔于天际的鹰,是被皇帝捧在手心的明珠。而他只是一介残废之人,他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薛明溪心中始终明了,也一直把心思藏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