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相放声大哭,癫狂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她苦笑着,让实施酷刑的弟子用力的刺,刺的越深越好,越多越好,火烧的越烈越好,让她好好的感受那种痛,面目全非,噬心入骨。
诸记快马赶到百鬼教处置罪人的淹息台,什么都没有,连台阶都是干净的。诸记看着台中央的石柱,伸手抚摸,想起幸相的面孔,胸口阵阵闷痛。
诸记背后传来刺耳的笑声,美姬眉溪与后官亭日欢喜道:“人都已经没了,还在这惆怅,我要是你啊,我就不会回来,等着百鬼君找你吧!”
诸记猛然转身,他的剑直接朝亭日飞去,眉溪反应极快,直接抽出七情鞭挡住,亭日怔住,额头上有些虚汗。
眉溪道:“平日里我们针对幸相,是我们的不对,可这一次,要她命的,可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诸记收回剑,一言不发的朝岱宗大殿走去。眉溪看着诸记的背影,蹙眉道:“诸记的列孛出鞘速度又快了。”
亭日看着眉溪的侧颜,愧疚道:“对不起,刚刚......”
眉溪没有看亭日,语调略带不耐烦,道:“无能!”
亭日看见眉溪甩袖离去,立即又跟了上去,不过保持了点距离。
诸记半跪在百鬼君的面前,魂常道:“幸相的事,你不必再说。一会儿薄雪出关,你知道该怎么说。”
“教主。”
“你必须这样做,诸记。”
诸记低下头,缓缓道:“遵命。”
魂常命人将幸相的玉箫呈上来,对诸记道:“带给薄雪。还有,我已经选了幸相手下的容兮接替她的位置,替我转告薄雪。”
诸记讶异,“容兮?可是......”
魂常冷冷道:“她不接受也得接受,这由不得她。”
诸记从岱宗大殿出来,心中甚是烦躁,不知如何开这口,不知不觉就走到薄雪的院落——凌烟居。诸记看着凌烟居的仆人进进出出,心想着:“小雪提前出关了?”
诸记在门口徘徊,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说。薄雪自幼跟在幸相后面,对于她来说幸相比谁都重要,就是她的亲姐姐。薄雪生性懒散,脾气乖张,连百鬼君都管不了她,可是只要幸相说话,她就能认真的听,认真的做。
诸记双眼黯淡无光,握着手中的玉箫,渐渐靠近薄雪的居室。薄雪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从屋内跑了出来,“唰”的一下打开门,开心道:“诸记!”
诸记露出苦涩的笑容,薄雪轻盈的跳出来,转了一圈,问道:“你看,我今天换了一身忘草水纹裳,好不好看?你说,幸相看见了,会不会夸我?”
诸记看着薄雪欢喜的自说着,“幸相,每次见到我都说,我穿的太艳,我这次特意换了件她喜欢的淡色,她肯定会欢喜的!”
薄雪见诸记没什么反应,这才注意到他眼神的透着那种说不上来的忧郁。薄雪不解的看向诸记,关心道:“诸记,你怎么了?”
薄雪从没见过诸记这般神色,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她低眉顺势看见了诸记左手握着的玉箫,疑惑道:“这不是幸相的纤草吗?”
诸记将玉箫递到薄雪面前,带着歉意道:“容兮将接替幸相郡主之位。”
薄雪怔住,质问道:“何意?!”
诸记低下头不敢看薄雪的眼睛,薄雪上前一步逼问道:“说啊?为什么不说话?!”
薄雪眼睛里突然增了很多红血丝,她一把夺过“纤草”,道:“你不说,我就不信没有人说了!”
薄雪快步走向门口,每一个仆人都低着头像静止一样,诸记突然咆哮道:“幸相死了!她死了!”
薄雪那一刻像断了气,猝不及防的,被什么给噎住了喉咙。薄雪的泪一下子充斥着眼眶,“我不信。”
薄雪看着诸记眼睛红红的回过头,对着自己道:“我何必同你开这种玩笑!”
薄雪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突然又像是发了疯一样朝幸相的居室奔去,可怎么也找不到幸相,她的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流着,心更是在流血,她不信,她始终不信。
魂常问道:“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一直服侍百鬼君的机杼解释道:“回教主,是薄雪大人。”
魂常惊道:“她提前出关了!”
机杼接道:“大人已经知道幸相已故的事,但貌似不信,正在百鬼教到处找幸相郡主呢。”
魂常叹一口气,甩甩袖子,坐下来道:“随她去吧。”
机杼弯着腰,心中无奈的叹着气,心下想着薄雪大人怕是此夜难眠,长夜漫漫了。
薄雪翻遍整个百鬼教,都找不到幸相,“啊!”她抓着头皮咆哮着,用尽内力将百鬼教最大的樟树给劈了。所有百鬼教的弟子看见薄雪都避着走,若是迎面碰见,都是跪着低下头直哆嗦。
薄雪拖着格外疲惫的身子,又回到幸相的居室。她的眼睛已经干涩了,她轻轻的,轻轻的,小心的捧起幸相最爱的云雾银绡衣。薄雪的额头轻轻的触碰着云雾银绡衣,还能闻到一丝丝残留的檀香。
薄雪想起第一次见到幸相,她就是那么的不同,一点都不似百鬼教的其他弟子,那么凶恶冷酷,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柔,是薄雪童年最温暖的回忆。
诸记悄悄走进,看着小雪黯然神伤的模样,却什么也做不了。薄雪缓缓抬起头,看着幸相的铜镜,问道:“幸相的尸首呢?”
诸记转过头,想了想便道:“烧了,骨灰撒在了无欢泉。”
“魂常杀的?”
诸记顿住,连忙否决道:“不是。”
“谁?”
“百峰岚。”
“我要听全部。”
诸记的背后冒着虚汗,手指之间来回摩挲,缓了缓道:“自从幸相接你手,一直与亭日追踪从你手下跑掉的林家后人。后来终于查到人在玄机道,并且还有百峰岚的弟子保护那人。于是,她和亭日一直在外观察,便认识了百峰岚的弟子——史微云,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爱了,此事被史微云未过门的妻子发现。虽然得到半张血莲花,可幸相也成了正派人的耻辱柱,留不得。”
薄雪捧着云雾银绡衣站了起来,厉声道:“史微云,现在在哪?”
诸记看着薄雪此时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为何教主要这样说,诸记担心道:“小雪。”
薄雪将云雾银绡衣与纤草放到诸记手上,吩咐道:“将幸相的遗物都放到我屋子里去。”
“你要去哪?”
“去找魂常!”
诸记看着薄雪冰着脸走出去,他知道一旦小雪心中做了什么决定,除了幸相没人能改变。
机杼小步急促的跑向殿中央,连气都没换,就道:“教主,薄雪大人......”
机杼话还没说完,魂常就已经看见薄雪火气冲冲的朝自己走来,他向机杼道:“你先下去吧。”
机杼关上大殿的门,薄雪开门见山,道:“幸相之死,你如何打算?!”
魂常看着毫无礼数的薄雪早已习惯,她自幼就傲慢嚣张,无礼不敬,若不是她在习武方面有天赋,估计早就挫骨扬灰了,可偏偏魂常从一开始便带有私心。
百鬼君放下酒杯,道:“她与百峰岚的人私会,你问我如何?”
薄雪怒道:“难道你就任百峰岚和玄机道的人如此欺负吗?”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薄雪呼吸加重,眼神横着百鬼君。魂常看着薄雪的表情,心中竟是十分欢喜,就是这般怨气,才配坐百鬼教总护法大人之位。
魂常道:“你若真想复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下个月初一便是史微云与苏不风女儿苏巧的婚事。”
薄雪震怒道:“他还敢婚姻!什么狗屁玩意儿!”
魂常道:“我准你下山为幸相讨回公道,杀了那个叫史微云的弟子!”
“不需要你准许,我自会下山!”薄雪说完又匆匆离去,朝着无欢泉的方向,那是百鬼教弟子埋葬之地。
等到薄雪站在无欢泉旁,她这才想起,为何魂常要如此匆忙的火化了幸相,让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见成,她觉得奇怪,但还是被悲伤充斥着,令她无法多想。
薄雪看着月下的泉水清澈,波光粼粼,她喃喃道:“好美的泉水,是你吗?幸相。”薄雪跪在无欢泉旁边,突然泪水像成串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掉落。本来只是强忍着,慢慢变得小声抽泣,后来越哭越凶猛,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