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34)
“娘。”按下心中的疑虑,赵魁宿同肖遥一起给肖雾风敬了碗茶。
肖雾风尽管心中有所猜测,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欸,我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都花在娶你这事儿上了!快起来。”
说完,递上了一柄玉笛。
“这……?”赵魁宿接过,这仿佛与那玉杖……
“没有没有。”肖雾风摆摆手,“你个姑娘家,也不会舞刀弄枪的,带个棍子平白粗野了,这笛子是当年一并传下来的,可惜我肖家几代没出个风雅之人,这笛子,确实许多年从未用过。”
“那……那柄玉杖?”赵魁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关那玉杖什么事儿?那也是你们夫妻的,我可管不着啊。”肖雾风又往前送了送这笛子。
赵魁宿有些犹豫,难道人家的传家宝需要全交给自己不成?
郑氏开口道,“快些拿下吧,别误了见你公公的时辰。”
赵魁宿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不受婆婆待见的公公,赶紧接下道了谢,心里想着,往后那柄玉杖还是给肖遥带着防身好了。
见赵魁宿如此上道,郑氏等三人倒是又觉疑惑重重了。她到底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娘,我去爹那边看看。”肖遥说这话都小心翼翼的。
肖雾风摆摆手,“去吧去吧,这话别跟我说。”
“我也去。”赵魁杓也自告奋勇站起身来。
留下郑氏、魏氏与肖雾风在屋内聊天。
“郑典,你们家,这是什么人家?”肖雾风探道。
“京城里也算有名有姓,亡夫都仙逝了,我儿当家,你瞅我儿那没正经的样儿,还不知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呢。”郑氏打着哈哈。
肖雾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这个做什么?五姐儿愿意一辈子呆在这儿,知道你不喜京官,我们也不碍你眼,七日之后,必走得远远的。”
“这说的什么话呀!我为什么不喜京官,你不知道?”
“……略有几分猜测罢了。我也没想到,你当年会如此冲动。”
“得了得了,是冲动了。如今不是遭报应了嘛。”
“欸,话不能这么说。”
“你不知道,当年我父亲把话说得有多难听。说什么,没当上京官,在京里就叫人瞧不起,特别是他自己,一点也看不上他。说什么,没权没势想着傍他女儿飞黄腾达,叫他看着恶心,将来一辈子也别想在京里混下去,他老人家会动用所有势力打压他。当时真的叫我气疯了!可到头来呢。我跟父亲决裂了,他老人家临死还让忠仆将家里的资产全交到我手里。害我决裂的负心郎,倒是逍遥快活,出去几年还带回个贱种。我值吗?”
“……”贱种?我怎么不知道?
再看赵魁宿三人这边。
“娘娘昨日同我和福儿讲,当年,她已被外租往宫里投了名帖八字,与一干所谓闺中密友春日里乘船游湖,谁知她被其中哪个推了一下,竟掉进湖里去了。当日湖中甚是热闹,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姑娘也不叫自家船上的婆子救人,就呼喊着想引得别的船上的世家公子往水里看,怀的什么心思还不是路人皆知吗?但谁也没料着,当日与其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的肖伯母正巧跟着其中一位姑娘一起来的,肖伯母见人落水,也不叫婆子,自己就下水去救娘娘,其实肖伯母哪里会水?愣是呛了好多口水,就这么硬生生一会儿学会了,才把娘娘救上船的。愣是没叫一个外人看清了脸和衣裳。”
“原本二人并不相熟,为了这事儿,肖伯母与当日带她上船的姑娘断了来往,娘娘也没少登门感谢她,与她交好。但是,好景不长,还没等娘娘入宫,肖伯母就同她父亲决裂离京不知所踪了。当日在宫中见你腰间那玉杖,娘娘便认出来了。”
赵魁宿点点头,这恐怕就是京中盛传不衰的肖家姑娘为了个穷酸无盐男子弃父出逃,下落不明这经典教育例子的主角吧。
那这男子也是个没心的,肖遥他娘为了他牺牲了这么多,他如今是做了什么叫她爱答不理见之有气的?想想这一会儿要去见的公公,居然是这样的人,赵魁宿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扬州这么大,但我一直住这儿的话,你们说,我是不是总有一日能碰上田先生?”赵魁宿决定还是想点儿别的吧。
肖遥笑笑,“我明日就帮你打听去。”
赵魁杓掐了掐腿,扯了个怪异的笑看着这俩人,此刻真恨不得拍桌子抚掌大笑才好。
在肖遥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处篱笆围着的小院子。
“这是我爹离开前我们家住的地方。后来我爹回来,我娘就不愿看见这地方了……”
赵魁杓看着这门,差点儿都控制不住脸色的笑了,赶紧歪过头去咳嗽两声,“咱们快进去吧。”
院处竹林之中,虽不大,但院儿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菜,白菜萝卜什么的应有尽有。
三人听到后院有茶盏声响,自往那边去了。
地上落的几片竹叶被踩出咔嚓的声响,那边独坐在石桌边儿一手执书,一手捋着胡须的男子却像是听也没听见。
站在他身边侍立的少年倒是频频抬头,翕动着嘴唇,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有人来了。
待几人走近。
愣是赵魁宿无一点儿内力,这会儿也将这人看得清楚极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将眼睛瞪得更圆了些,“这不是……!啊?!”似被一道惊雷劈中,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魁杓再也忍不住了,差点儿没睡在竹叶上打滚。
看得肖遥一阵迷茫。
这白衣男子哪里还注意不到几人?也从书中抬起头,待看清三人,忙把书往茶碗边一丢,行了个跪拜大礼,“拜见圣上。拜见长公主。”那少年也跟着噗通砸在地上,目瞪口呆。
肖遥彻底凌乱了。
赵魁杓侧身越过石化了一般的妹妹,眉眼间还带着无法隐藏的笑意,赶紧把田清扶起来,“田太师,好久不见。”
肖遥此刻胸中气血翻涌,波澜壮阔。这消息,有些难以消化。
田清站起身来,抚了抚衣服上沾的泥灰,皱着眉斜视着肖遥,“沺儿,不知便罢了,怎知晓了,如今还这般无礼?快快行礼拜见圣上。”
“不用不用……他又不是不知……”赵魁杓摆摆手。
“草民田沺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
“……”
赵魁杓咳嗽一声稳住面容,将肖遥扶起来,赞道,“好名字!”
“……”
好不容易接受了就在眼前的事实,赵魁宿暗暗瞪了赵魁杓一眼,这才上前给田清行了个大礼,“见过田先生。”
田清皱了皱眉头,“这位是……五公主吧……”
肖遥调侃道,“爹你还是太师呢,这有什么。”
田清眼神一肃,肖遥马上就不敢说话了。
“田太师,我妹妹她,想就呆在此地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赵魁杓解释起昨日的奇怪行径。意为,他们的身份,少一人知道都是好的。
“老臣,遵旨。”田清思量片刻点了头了,“敢问圣上,如今举家离京,可明白意味着什么?”
“哎呀,您不必担心。十二叔那些小心思我摸得真真的,把娘娘和福儿带出来,一举围剿的时候,我还免得担惊受怕。”赵魁杓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
“还是官家思虑周全。老臣倒是多心了。”
前院院门被重重踢开,听竹叶的声音,那人来势汹汹往他们这边来了。
肖遥自知如今这么些人里就自己能算个战斗力,非常自觉地挡在众人面前。
待来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肖遥提上的劲儿倒是一下子松了,害,是他呀。
这施昭关气势汹汹冲到不远处,待看到类似赵魁杓的身形,倒是一下子就顿住了。
减缓了速度到了众人近前,“参加圣上。”
赵魁杓砸吧砸吧嘴,“唉,来看看这位,是不是也得拜见拜见?”说着暗暗指了指田清。
施昭关疑惑地望过去,“这……田太师?”田清留了胡子,不太便于辨认了。
“见过敏安侯世子。”田清也躬身回了个礼。
忽然之间,肖遥抬头望望天,可真有点羡慕这个不受老娘待见的老爹。
田清望了望儿子的态度,忽然有些记得这世子对五公主的态度,有些无奈地看着儿子,“沺儿,去再提一壶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