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驯夫记+番外(41)
“随时都可以。”我答道。
“那便请娘娘上马吧。”
我今日着一身黑色骑装,仅腰间佩了一枚红丝线编就的玉佩作为点缀;长发用碧玉冠高高竖起,马尾与暗红色的发带飞扬在风中;身后背着长弓箭筒,里面仅有一支箭,箭支的尾羽是翠鸟之翎。
最后检查了一遍弓弦和箭羽,我翻身上马,于几百米外策马扬鞭,向广场疾奔而去。
“点——薪——火——!”礼部的官员高声唱到。
外围的金陵百姓把这条通往广场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今年点薪火是谁?”
“好像是武状元穆宇?”
“真是好飒的身手!……可是我记得武状元没这么瘦弱的啊?”
“娘,状元哥哥的马跑得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
……
距离广场的距离渐渐缩短,我定睛看向那离我百步开外的青铜鼎,在入场的前一刻,我松了缰绳,任凭马儿兀自前奔,而后抽下了那枚本就绑得不慎牢固的暗红色发带,蒙住眼睛,又抽箭、搭弓、射出,箭羽朝着青铜鼎呼啸而去——
轰的一声,伴随着火折子摩擦燃起的薪火,四周迸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势如排山倒海。
我掐准了时间,直接拉稳了缰绳。
马儿嘶鸣着停下,这时我才解了发带。不出我所料,马儿正正好停在青铜鼎前一丈的距离之内。
看台上的喝彩声不减反增,掌声雷动,震耳欲聋,一直到我朝四面八方挥手致意,再骑着马离场,欢呼声都不曾停歇。
这朝花会点薪火的一环,可谓整个开幕环节最精彩、也最出风头的一环,是以,早早的交给了去年的武状元穆宇,提前了好几个月进行排演,就为了用一支抹了火药的箭,不偏不倚地射/入青铜鼎内,点燃薪火。
偏偏,昨个儿晚上,礼部尚书一脸慌乱地进宫请罪,说是穆宇在做最后的排演时,马匹突然暴怒,将其甩了下来,摔断了右手!
这已经不是光请罪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要知道,朝花会开幕每一环的时间都是算好的,务必要到吉时,让陛下于青铜鼎前亲自祭拜天地。更何况,点薪火一环历来备受瞩目,不可能说取消就取消的。
只能临场换人。
距离点薪火只剩下了不到八个时辰,此时换人,谈何容易?
结果就是,这个事儿落到了我头上。
无他,当年我给我爹打下手的时候,是骑兵。
根据昨儿深夜李祯回来时对我说的——他在陛下面前推举我的时候,陛下头痛地在御书房里转了几十个圈,不停地揉着眉心。他也只能干等着。终于,在陛下转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下定决心,拍板道:“让太子妃立刻前去排演!”
刚准备睡下的我,就一脸懵逼地一群礼部的大臣们拖出了东宫。他们看我的眼神活脱脱的就像在看一颗救命稻草,对我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就差直接喊“娘娘救下官狗命”了。
我试了几次后,觉得也还行,没那么难,毕竟就一条直线么,我还能再玩出点儿花样来——最后就有了蒙眼睛的这一出。
其实如果穆宇没有把手给摔断了,他也没问题,毕竟这么多年点薪火都没有出过岔子。
但老实说,接受万人喝彩的场面确实很激动人心,我觉得我下马的时候脚步都飘了,也难怪大家都把这当个美差。更何况,我也是创下了大邺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女子点薪火的记录,幸甚至哉!
点薪火之后,陛下赶在吉时祭拜天地,全金陵的人都跟着跪拜,场面恢弘盛大;再然后,便是一些常规的歌舞与鼓乐表演,宾主尽欢。
后续的歌舞开始后,我便独自一人步伐飘着往看台上走,先经过了官员们的那一层,不慎又在转弯处听到了墙角。
“刚刚那少年郎,绝对不是穆大人!穆大人那么高大魁梧,怎么会看上去如此瘦削?”
另一个声音我听上去很熟,讲起来话来文绉绉的,还卖关子:“崔大人有所不知,昨儿夜里,穆大人不慎摔下马,这才临时换了人,至于换的是谁,崔大人恐怕料想不到。”
此人正是韩卿书。
“没事,你可以猜猜。肯定是穆大人认识的人。”
这个声音我更熟了……可不是我相公么!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微臣便猜一下。”崔大人十分配合,“是从这次各府州选出来的青年才俊中选的吗?我听说漳州的闵良玉骑射甚好,可百步穿杨,难道是他?”
“不是。”李祯道。
“广州的贺辰月?看身形很像,不过好像贺二公子要高一些……”
“也不是。”
“殿下就别难为崔大人了。”韩卿书的话里都带上了笑意,“其实人已经来了。”
李祯往我这儿一转,和听墙角的我立刻面对面。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我负责瞪,他负责笑话我。
他执起我的手,牵着我走出来。
崔大人一惊:“殿下你怎么……怎么……”
看他噎住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他想说什么?说殿下你怎么是个断袖?
而在看清楚了我的脸后,他彻彻底底说不出话了。
韩卿书向我行礼:“太子妃娘娘。”
崔大人的脸都皱一块儿了,他顾不得恭敬不恭敬了,把我整个儿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我的穿着和刚才点薪火的是同一人,才嗫嚅道:“我的天……居然是娘娘……货真价实的娘娘啊!”
“嗯,不是滥竽充数的娘娘。”李祯揶揄道。
崔大人给跪了。
“微臣服了!心服口服!娘娘今日英姿,怕是在民间又要掀起波澜了。”
“又要?”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我怎么了么?”
老实说,最近我都在忙朝花会的事情,并没有关心朝堂和民间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韩卿书干得不错,怕是很快又要升官了。
韩卿书向我解释道:“全椒县的卢世章 和他儿子已经判了罪,只待问斩,全椒县的百姓都拍手称快。因当时公堂审问的时候,还有衙门里的差役在现场,太子殿下也亲自赶到了,这事儿便传了出去。最后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娘娘微服出行,途径全椒县,为百姓伸张正义的故事。”
“……”我微微张开嘴,错愕地看向李祯,“还有这回事儿?”
李祯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状,一副“这算什么”的模样:“民间已经在夸你女青天了。”
“……真看不出来,我还有当青天大老爷的天赋呢。”
韩卿书道:“我按照娘娘先前的吩咐,专程去了趟刘富家道谢,还以东宫的名义重赏,他家大儿子有书念了,小儿子病也看好了。哦,后来刘家村村长的闺女儿也回家了,我亲自去监狱里让卢世章 的儿子按了和离书的。”
“唔,这倒是一桩美事。”
“那刘富毕竟是见过娘娘真容的,他在乡里向外都出了名,被乡绅和地方官员们好好供了一阵。结果呢,他就把娘娘容貌身姿吹得天花乱坠。再后来口耳相传,又增加了一些奇怪的形容……”
“什么形容?”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韩卿书轻咳两声,道:“说娘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所到之处,但凡百姓疾苦,娘娘便会心如绞痛,非要把贪官污吏给下了狱才能好。”
“…………”
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旁听的崔大人激动补充道:“这个我也听说了!各地都求着娘娘亲去,说是娘娘只要一心痛,便知当地定有狗官。现如今,哪边的民间声浪最响,朝廷就知哪边的地方官最不得民心,韩大人就是这么顺藤摸瓜去排查的,娘娘可是帮朝廷摘了一堆贪官污吏的乌纱帽啊!”
“让我缓缓……”我扶着墙。
好歹考虑一下我这个女青天的承受能力吧?我若心痛得太频繁,挂了可怎么办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搞得好像我真的会心痛一样。
李祯却低声与我耳语道:“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同意今日让你点薪火了吧?”
“懂了懂了,物尽其用么。”我与李祯咬耳朵。
这和皇上当时纵容我去朝堂之上和那群官员吵架是一个道理。如果我的存在,以及误打误撞在民间产生的声望,能够帮皇上达成他肃清官场的目的,那么什么宗法礼教,女德女戒,他都可以暂时抛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