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80)
她半伏下身子来,跪伏在地,朝着贺帝行了全礼。
“待二爷回来了,待阳城的事情了了,战乱都平息下来之后……还请舅舅给个恩典,放二爷同我走罢。”朝上的什么位分,什么封赏,都是同二人所向往的人生干系不大。
正如她的母亲在手札中说的那般:若人有可以抉择的机会,那她也向往飞鸟,向往这山林山水;可惜这红瓦黄砖将她困在此处,若无旁的事情左右,应当就是没困在其中一辈子了……
母亲没做到的,恰恰也是林烟最是神往的一切。
贺帝沉心,问道:“詹二真会愿意么?”当林烟没了公主之位,没了先长公主之女的身份之后,詹瑎可真能同她去过平淡日子?想想都觉不切实际,果真,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罢了,朕来日亲口问他一问。他若不愿,你便答应舅舅,好好的在宫中做这个公主,好生的过你的日子。”
“多谢舅舅。”林烟急着就应道。
*
贺帝离去后不久,几位蒙眼而进殿的医女便被穿戴成婢子的模样,送进了峡靖殿中。医女奉命前来照料林烟的身子。
林烟伸手过去给医女把脉之前,粗粗也将自己的脉好好摸了一摸。委实不大明显,也不知能否能被诊出来。
这几日过去,身子的反应是过大了些,今日始可不止嗜睡这一条了。梦里跌跌宕宕的,总见詹瑎那混蛋不要命的往阵前去,那真刀真枪的从他的脸侧身侧划过,直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论如何的哭喊,如何的歇斯底里,他都似听不到似的同那些不要命的军士厮杀。
再等她醒过来,脑袋沉重的紧,头疼之感也十分之甚。
来的这位医女年纪不小,看着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模样,把脉时认真至极。一刻钟之后,医女起身唤了柳凊出去相问了些琐事,再回来时便道:“奴婢给夫人开安胎的方子,夫人快些服下,孩子或可保住。”
林烟早早有所预料,是以并不觉得意外。反应最大的还属柳凊,小嘴惊的惶惶然张开,许久又恍然大悟道:“对…对!夫人这几日每每都是困倦的样子,一睡便是许久。原是,原是……”
看林烟脸色平静,诚然是有预料到的。柳凊急道:“夫人你,怎么不告诉奴婢呢,奴婢也好给您去请太医来啊。”
医女恰好开好了方子,递到柳凊那头,劝道:“莫要多说无用的,脉象那样轻,日子又短,夫人不知也是常情。快些将药煎了,服侍着夫人喝了。”这胎坐的不稳,这位贵人又是个多思的性子,身子底子差得可以,湿寒之症还伴着,如何能撑到生产?
怕是不易了。
如此说了,才叫柳凊松了口。细想,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林烟自己想来也是不知的。
幸好,幸好今日陛下派了医女进来,不然可真是要悔死她了!出了这样的纰漏,她来日哪里还有何脸面去见二爷呢。
……
她有孕一事,一旦被挑上了明面,林烟的心境也变了一番。
还在林府时,林烟同他便几次说到了孩子一事。前头的因由是为着那避子药,后头却是为了她自己的心思。期待之外,她始料未及这孩子竟来的这样快。
他也要做爹爹了,可……现在都不知晓他已有了孩子。贺帝来时,也曾同她言道,西北的战事已陷焦灼,他领那右军不日便要攻下岑州。而后据得岑州,便可据守那处养兵,再行出击。
只是一切真的会如此容易么?林烟所知不多,但也看得出西北之事并非单单的一事,同京都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阳城事态已经如此,宵禁之事都已由左相接着管着了,哪里还有什么天子之天下的自觉。
宫城内除了内卫护守,便无其他的屏障了。唯一破局之可能性,全在西北、漠北两事上……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来红包感谢在2020-04-18 21:42:36~2020-04-21 20:1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鱼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r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天气渐暖之后,各地皆是回春之象,气温骤然回升。与西北的战事大有助益。
黎国地势气温等等,相较于屈子国而言较为平缓与温和。西北的冬日里,京都阳城、甚至于南境那头的军士自然是不适应的,作战之时难免受到天气变化的掣肘,精兵之势军法之阵难发。
距离开阳城的日子,已近两月。据点营帐内,前方阵势之图,由内卫来回送至主帐中,依照图上之势,今日或就可攻下岑州。詹瑎眯起眼来,再瞧最新的阵势之图,心中已有了底气。
“学林兄,传令下去,今日手兵,驻兵城下。”詹瑎如是道。
荆学林蹙眉应声:“是,将军。”
主将此举正也是合了他的心意,强攻之下,遭殃的除了百姓,就是城中的房屋建筑。百姓若是遭了难,对军中的戒心与敌对便在心中扎下根了,如此可不利于黎国长久的安平。特别是在黎国这样的边境重城,更是如此。
战祸起,一条条人命便如草芥,得不到点点重视丝丝怜悯,可哀可泣。而,志在平息战祸固守西北国土的他们,早已明白人命可贵的道理。上位者,一如贺帝,虽然平庸,可有心保全西北一脉的百姓,为臣下者万难之事都可先行之。
只是,为人一世,总有这么些牵挂。诚然,后顾之忧,詹瑎有之。
今夜的安排之中,他同荆学林一行会带上十人前去,以绳索翻过城墙,照布防之中百里琢的漏洞,打开城池西门,放大军进城。从而在虚耗岑州军粮之后,放弃强攻,改以暗行,不伤人命,为此大事。
至于消息的出处,可是那日战中,内卫进了岑州城内,后传出来的密保。这布防之图详尽的很,于进攻城池大有助益。
天黑之后,二人带兵前往城墙前,曾往阳城发送一份军报,告知今日行动。军报其间,自也掺杂了小份家书在内。
实话言之,他隐隐有些担忧。贺帝若是对他在军报之中夹着家书的事情有所不满,会否耽搁了送书信给林烟的时辰……
在之后谨慎思考一番,又觉自己太过于小肚鸡肠。贺帝乃是他内子的亲舅舅,变就是凭借着这一点,陛下也不会因为旁的事由对林烟多加责怪迁怒。
可后头军报有回,家书却无音,又是为何?
林烟这憨货,竟没有给他写上一封?
……
詹瑎沉沉脸色挂在面儿上,使人一瞧便知是有心事。
绑好附带,拿好绳索、铁钩。詹瑎同荆学林二人自营帐而出,外头便是侯着的一众内卫。
“身为主将,你当真要亲自前去?”
詹瑎一抚他肩,“身为主将,便更应该亲自前去了……”
“罢了,你我各自都知彼此的性子,想来也是拦不住的。”
荆家与将军府乃是世交,荆刺史被困在岑州大牢中。身为长子,荆学林此行不得不去。在与大局无碍之下,詹瑎也愿以命作陪。
荆学林又道:“你对我荆家的心意,我都明了,只是你现如今是个有家室的,万事还得为京中那位考虑着。”
是了,他可不若旁人一般没有后顾之忧。昨儿个梦里,还梦见家中那位,指着他的鼻子娇道,“你这混球还知道回来?是不是不知我都快成那望夫石了?”
梦中林烟音容笑貌全是真真的,浅笑低吟的模样,碧波灵动的双眼,一一都在眼前。那梦做了一宿,头一回的他竟然留恋起梦境来!
出征在外,他知自己的心上之人是念着自个儿的,往往在危机险难的关头,心中是镇定安生的。
林烟许是知晓他的性子,在带来的包袱中多放了几副护甲。
“不要紧,我只会好好的回去给她交代的。事不容缓,咱们先行事要紧。”
……
阳城之后的一月,倒显得分外平静了。陈家没有了大的动作,在阳城该把控的把控,该流走的流走,竟然显露出有条不紊的架势。
帝王与左相,仿佛都在等着西北战事尘埃落定,而后再做决断。
莫干已被贺帝请进宫中,助着林烟调理身子。林烟向来是个听话的,这日一袭长尾鸳袍在身,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等着莫干前来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