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番外(85)

作者:胡马川穹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复仇虐渣 朝堂之上 关键字:主角:顾衡、顾瑛 ┃ 配角:顾家人、端王、敬王、政敌 ┃ 其它:宅斗、朝斗、宫斗:人为刀俎,尔为鱼肉,我为豺狼 老祖母:乖宝孙孙,有人在打你的主意!点击展开

就有人心生疑窦, 同样的酒壶, 同样的酒杯, 同样的太禧白, 怎么顾家二子顾徔喝了没事,顾衡喝了就几乎丧命?

衙门里专管刑司的马典史经验老道,匆忙赶到后立刻就令人将现场团团围住。又将证物之一的酒壶拿在手里细细查看,这一看就看出了不为外人所知的门道。

原来这把六棱提梁锡壶是一把阴阳壶,在壶上有一个精巧的机括,壶身内里有两个各不相干的银制内胆。按动机关时,壶里流出左边的酒水。不按动机关时,壶里流出右边的酒水。

同茂堂里最不缺的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夫,当场就有人验出左边酒水里掺合了一些可致人性命的毒药。

毒药的主要成分就是产自川东的乌头,这种川乌头经过数道炼制,能散发出淡淡的酒香。仔细研磨后兑在在酒里根本就闻不出什么异味儿,只需要半钱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万幸的是因为当天天热且要赶长路,顾衡一大早就在妹子顾瑛的劝说下,喝了满满一钵绿豆甘草汤。这汤用来清热解毒最是不错,也正是因为这钵汤,才让顾衡在阎王殿面前转悠了一圈后留了一条小命。

治下出了这种逆伦惨案,方县令一时也是头大无比。

他捻着颌下没剩几根的胡须愁道:“这桩生母杀亲子的案子要是报上去,那汪氏少不了一个流放,我今年的考评只怕也会变成下下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狠毒且害人害己的妇人,再怎么厌弃亲生儿子,也不能拿川乌头这种烈性至极的毒物出来害人啊!”

不但拿了毒物害人,还被人当场捉住,用愚蠢两个字都不能形容其一二!

马典史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也不禁皱眉,“我问过莱州县城的老户,这汪氏与其三子顾衡间的怨怼由来已久。据我私下揣测,有些最早不过是些乡间愚夫愚妇之说,演变至后来约莫是瞧上了顾衡的私财。毕竟这一年来德裕祥盐厂的分红丰厚,多半招了有些人的眼气……”

方县令听得连连咋舌,他虽然出自京城世家,见惯了宅门内院里的龌龊,但还是骇然于汪氏手段的狠绝。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匪夷所思的问道:“难不成那个妇人以为顾衡死了之后,德裕祥的股份就能落在她的名下不成?《大政律法》之规定,没有特别的情由之下,父杀子和子杀父同样要判绞刑……”

马典史一脸苦笑,“按常理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想,但这个汪氏既然敢在众目之下毒杀亲子,其所虑所想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顿了顿,低声道:“莱州早年有恶俗,农家诞有新生儿因贫苦不想抚养的,就趁夜遗弃在效外的婴儿塔。有些狠毒图省事的,就把还在啼哭的婴孩直接溺毙在马桶里。左邻右舍多半都知晓,却没有谁出来举告的。”

饶是方县令见多识广也呆在当场,连连眨眼道:“朝廷曾颁下明旨,禁止民间私杀婴孩,我还以为这些事早就杜绝了呢!”

马典史就慨叹一声,“此风各直省所在皆有,哪里是能杜绝干净?若遇着大灾年,郊外来不及收殓的婴孩尸骨到处都是。乡间多愚,溺女溺子之家十常四五,实无一户之不溺。”

方县令惑然不解。

马典史只得把这乡下妇人才有的幽微心思阐述明白,“这同茂堂顾家先祖不过是游医,家主顾朝山也是近二十年才发达起来,那汪氏如今乔模乔样……其实最早也是大字不识的贫寒农家出身,对于子女不甚看重也是常事。”

方县令一张白净面皮气得紫胀,瞠目道:“简直闻所未闻,怎么还有这种陈规陋俗?你的意思是说,这汪氏自觉掌有她亲生子的生杀大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可那是婴孩,顾衡可是七尺男子……”

马典史无奈点头:“也是也不是,她并不敢明目张胆,只是中间出了些许差错。我已经细细审过,这把做工精巧的阴阳壶原本是汪氏压箱底的陪嫁,听说是前朝大家的手笔。总共存世没有几把,不想这等风雅之物却被这妇人拿来害人。”

他连连嗟叹人心不古,“壶中的酒水是汪氏身边的于嬷嬷亲手所盛,开始嚎叫毫不知情。上了刑具之后,她招认其中的毒药来自前街的王神婆……”

方县令满脸不解,“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她难道不知道杀人偿命,即便那是她的亲生子被当场拿住后还是要杀头的。更何况,那顾衡身上并没有什么惹人诟病的劣迹?”

马典史迟疑了一下道:“汪氏身边的于婆子开始还嘴硬,三木之下终于吐露实情。说王神婆许诺这药掺以上好珍珠参喝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延时。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顾秀才身上的毒起码要到晚间才会发作。”

他见多识广,乡间的勾当一看就明白。

“王神婆向她们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那药人不知鬼不觉,仵作根本查不出来。据说只会令人昏睡半月,却不会当时致人性命。没想到顾衡刚一入口,就险些命丧当场……”

方县令盯着多宝阁上的一只粉彩浮雕通景山水图笔筒,冷笑一声道:“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体质各有不同。焉知不是那个王神婆为赚些银钱,故意拿大话诓汪氏。要我说城里就是这些神婆神棍之流扰乱世风,就应该狠狠杀几个以儆效尤!”

马典史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案。

“同茂堂的顾朝山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且给我递了五百两的银票。我看他神情忧惧不安,一夜之间头发就白完了,看上去也是可怜。一个是他发妻,一个是他亲子,想必是想请大人高抬贵手。”

方县令面露轻篾不屑,“那顾衡吐血当场几欲昏厥,在场诸人皆可见,谁敢抵赖谁敢包庇?汪氏亲手斟酒,她身边的婆子亲购毒药,王神婆为重利将毒药售卖于她们。其间种种证据确凿,我就是想帮着描补一二都不能。”

这话倒是真真的。

莱州县城加上周围的村镇不过数十里方圆,大多数的民众都沾亲带故。方县令就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把这件事掩下,也确实是一桩不小的难事。想到今年吏部的考评多半惨不忍睹,他心底又是愁成一团。

马典史想起那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明明马上要奔出牢笼展翅翱翔,如今却被一杯毒酒毁于一旦,想到悲处也不禁心底一酸。两个人正在无计可施哀叹连连时,门外有红衣小帽的小吏扣门。

来人勾着头,从翕开的一条门缝里悄声回禀了几句后躬身退下。

马典史把门掩好,面上掩不住喜色急急过来道:“我留在同茂堂的人过来说,顾秀才今早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亲口说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且不顾体弱,悄悄带着一个贴身家仆按照原计划赴省城赶考去了。”

马典史忽然打了个激灵,陡地想起中元节那天,青年那几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我是全然拿命在搏,你却没什么损失。若他日事发不可收拾,还请你为我在方县令面前周全几句。这世上有句话极得我心,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他心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只低低感叹道:“顾秀才还让人给我带了个口信儿,说汪氏对他毕竟有生育之恩,请大人把汪氏从大牢里放回家中。毕竟有些事民不告官不究,还说——他只当割肉剔骨,从今往后与同茂堂的人再无牵扯就是了。”

割肉剔骨,再无牵扯——

方县令眼前一亮,在口中慢慢回味这句话,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处置方法。

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细细琢磨后只得击节叹服,“真真是难得的大肚之人,那汪氏对他可谓是刻薄寡恩,现在又欲夺其性命。他却置之脑后全然不予理会,潇潇洒洒地赶赴省城去了,这份心性……”

对于上官的天真烂漫马典史暗暗摇头,悄悄点醒道:“顾秀才不是不想计较,而是心灰意冷之下根本计较不起。那汪氏说上天落下地明面上还是他的生母,即便讨得公道被明正典刑,顾秀才日后的前程和名声还要不要?”

方县令一脸恍然大悟。

马典史又小意敲了几下边鼓,“即便发生这种逆伦大案,作为受害者的顾衡日后不免名声有瑕。若是甘心做一辈子无关紧要的未流小吏便也罢了,那心气儿稍稍高一点儿的人,怎会愚蠢至极地在人前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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