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番外(262)
周玉蓉想这种人家世清贵日后好拿捏, 加上自己实在耽误不起了, 就一咬牙嫁了过来。
没想到, 这样的清贵人家依旧包含着满腹的破絮烂瓦, 看似斯文周正的顾彾身边是干净, 可是他婚前偷生的儿子都已经要进学启蒙了。
大丫头夏言看了不忍,又知道这个主子素来心高气傲,就低声劝道:“要不我们回去跟老爷说一声,请他老人家出面把姑爷好生劝一劝。如今已经拜了堂入了洞房,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弄僵了不太好……”
冬语瞪了她一眼,挤过来撅着嘴巴道:“顾家太欺负人了,明明是他家干出来的破事,倒把咱们姑娘晾在一边,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围着那个女人转,不知打哪儿来的破烂货竟当成了宝。还有姑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看见那女人一头撞了柱子就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夏言一怔,她知道自家姑娘性子里本来就有极偏执的一面,被冬语这么一拱火,只怕更要往歪处想。
果然就听周玉蓉冷哼了一声道:“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顾御史给儿子提亲的时候,口口声声保证顾彾身边干净得很,结果冷不丁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他既然没把我放在眼里,难不成我现在还要上赶着去给他道歉不成?”
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院子,只觉得自己跟这个新家格格不入。心头火一上来就昂头吩咐道:“去把给我爹我娘的礼物再清点一遍,等我换好衣服就叫车回永祥胡同。”
夏言明知不妥,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冬语拖到一边斥道:“你脑袋被门夹了,眼下姑娘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你是想留在顾家跟那个外三路来的女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想帮着照看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种?”
夏言呆了呆,好半天才眉头紧皱道:“那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呀,再说回门是夫妻两个一同回门儿。可你看眼下这个样子,姑爷满门心思都放在那个女人身上,根本就没空陪咱家姑娘!”
冬语横了她一眼。
“那女人明显是个破落户,就是打量着这些官家小姐面子浅,这才预备着登堂入室明正身份。咱家姑娘是什么位面上的人,根本用不着给她这份体面。安安心心的回娘家住着,顾家什么时候来人接再什么时候回来!”
夏言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虽然在周玉蓉身边服侍的最久,但论机灵应变能力差冬语一射之地。最后只得结结巴巴地道:“今天是顾家的认亲礼,当时堂上有那么多人看着,若是传出咱家姑娘逼迫妾侍至死的名声……”
冬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咱家姑娘当务之急是要把架子端稳,顾家旁枝的那些人家里也没有两个官身,就是想说嘴又能传出什么花样来?顾家从上到下要是不给咱家姑娘好生赔不是,再给一个拿得上台面的说法,这件事就没完!”
两个丫头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断断续续还是有一些传到了周玉蓉的耳朵里。
她勉强压着心头火,缓缓把绯红色绣五彩蝴蝶牡丹袄裙脱下扔在床榻上。
这是特意为今天认亲缝制的衣裳,一针一线都透着华贵大方,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用不着了。
想起在认亲礼上顾彾隐约流露的不耐烦,周玉蓉越发烦躁难安,完全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和憧憬。重新换了一件鸭青色混三镶的长袄,她想夏言虽然忠心耿耿,但的确远不及冬语会揣摩自己的心思。
茗秀因为身份未明下人们也不好安置,顾夫人只得亲自出面吩咐几个婆子把人抬到自己的厢房来。大夫们进进出出一个比一个说得严重,顾彾望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苍白人影,忽然就想起这女人的千般好来。
十五六岁时就因为一句无意调笑,这丫头就死心眼儿的收拾了个小包袱悄悄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没名没分也没听见她多抱怨几句。
这回闹出这么大的难堪阵仗,说到底也是为了膝下唯一的儿子能够有个象样的身份。往日里千般温柔万种贴心尽浮于眼前,相较于周玉蓉不怎么明显的冷若冰霜,惯于小意生性怯弱的茗秀,显然更合顾彾心底里潜藏的大男人口味。
顾御史一进来就看见儿子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你说你早不闹腾晚不闹腾,偏偏在今天摆出这种阵仗来。你媳妇儿脸上无光,你在你岳父面前就十分有脸面了不成?”
顾彾猛地想起说话做事软中带硬的周侍郎,顿时间有些头大。但想着里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动静的茗秀又有些心痛,垂着脑袋嘟囔道:“都是周氏不贤,若是她早些出面把这些事情打理干净,茗秀母子也用不着受这种惊吓!”
这却是强词夺理了,周玉蓉再跋扈进门总共才三日。
顾御史没想到明年就要考进士的儿子说话这么糊涂,甩着袖子重重一哼,“顾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若是传出你媳妇儿刚一进门就容不下人的名声,你这一辈子举人的功名就到头了。周氏身后的周家抬举一个人费力,摁下去一个人却是容易的很!”
顾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恨恨道:“我这就去给周氏陪个不是……”
顾御史老怀甚慰,捋着胡须轻笑道:“大丈夫有屈有伸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只要好生哄哄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再说你要想正大光明地接你那位外室进门,必然要得到周氏的首肯才行。”
顾彾眼前一亮,“阿爹,您同意我接他们母子进门了?”
顾御史见他喜形于色,不由斥骂道:“真正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干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儿。若不是看在那女人给顾家生了子嗣的份儿上,说不得我当场就要打杀了她。等你和周氏回了门,少不得要少了我这张老脸到永祥胡同去陪个不是……”
顾彾就有些讪讪,嗫嚅道:“茗秀的出身低微但人很本分,我真的是喜欢她,一来二去的就瞒了这么久……”
世家子在外面养一两个外室戏子根本不算事,糟糕的是在正式大婚前就生了孩儿。幸得最后他还有个脑子,把这件事连家里人都瞒得死紧没有闹开,要不然周家吃撑了才会把女儿嫁过来。
顾御史狠瞪了儿子几眼,沉吟道:“你这个外室也是个有成算的人,时机选得实在是巧妙。好在你已经把周氏娶进门,且已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她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要不然你以为她回去哭诉几句,那周侍郎是好相与的吗?”
顾彾面有惭色,“儿子……知错了!”
顾御史点头道:“如今三位成年皇子中别看闹腾的厉害,但唯有敬王有几分……帝王之相,周家的富贵还远没有到头。只要周家屹立,你就得把周氏当成菩萨供着。外面养几个随你高兴,可绝不能再弄出今天这等不成体统的事儿。”
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再则……周氏若是提出留子去母,你也不妨先答应下来。你自个儿要拎清楚,到底是前程重要还是这个女人重要?得罪了周家是什么下场,你可千万要掂量清楚了。”
顾彾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若说之前他对茗秀仅有几分怜爱之心,但让顾御史这么明里暗里的相逼,就立时觉得茗秀格外珍贵起来。再加上先前在大堂时,茗秀为了给儿子讨个名分撞柱明志,那份毅然决然的刚烈更是撞进了他的心底……
屋子里铺了红毛毡毯,映在眼里就好像昨日的点点猩红。良久顾彾才失魂落魄地应了一声,“我去苦求周氏,只要她答应让茗秀和云哥儿进门,以后无论什么事儿我都听她的……”
顾御史满意的点点头。
心想事情演变成这幅模样也算是圆满,儿媳周氏出身高门性情难免孤傲难驯,有这个外室闹了这么一出不大不小的戏,也算是提前给她了一个警醒。内宅里这两个女人相互制约就翻不起大浪,儿子正好可以收敛全副心神放在课业上。
隔了几步远的小厢房是顾夫人平日里偶尔小憩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极雅致。软榻上的茗秀似是听到了外面的语声,眼皮儿不自觉的动了动。在无人得见处轻吁了一口气,但终究没有睁开眼细看这满室繁华。
——因为她知道,只有熬过了这道险关,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尽数同意,她才有命享受顾家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