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番外(250)
面对着主意比自己还要周正的大丫头,顾瑛无奈叹了一口气。把人招到自己身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顶顶没用,听到那位周姑娘胡诌几句就吓得早产?”
寒露见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就难得瞪过来一眼,“我们滇南的寨子人多田少,一年到头下来粮食总是不够吃。男人们就要三天两头的到山上去打猎物采草药,有些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还有一些运气不好的话栽进深谷里连尸首都没地捞。”
仗着比顾瑛大几岁,说话爽快的寒露干脆就直话直说,“山里的女人生育的早,二十来岁时底下就一溜串儿的孩子。男人若是死了总不能跟着去死,所以那些寡妇眼泪一抹干该下地就下地,该上山就上山……”
这话虽然粗俗,但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顾瑛抓着她的手,心神儿慢慢松了开来,“……是我想岔了,明明身子重还受不住人故意拿话激。那周家姑娘分明不怀好意,我还偏偏上了她的当。哥哥最担心的就是我,如果我和孩子好好的,他就一定会好好的!”
寒露满脸笑意,拍拍她的胳膊笑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女人有时候是要靠男人,但更多的时候要靠自己。就是因为大人不在身边,你更要打扮的鲜亮自在些,让那些存心看咱家笑话的人失望到底……”
顾瑛把这话真正听进了心里,受不住她的一味怂恿坐在床上颐气指使。
“赶紧去把小满叫进来,让她帮我找明天要带的首饰。我记得有两只嵌了鸽血红的烧金簪子,原先我人瘦总觉得压不住,如今坐个月子让我胖了好几斤,不知这回戴出去合适不?”
寒露见她精神头上来哪里有不答应的,站在门口叠声唤人,语气里的喜意让院子里的每个人听了都心生愉悦。
第二天一大早俞王妃果然按时过来,以半个娘家人的身份送了各式礼饼糕点红蛋,另送了五十匹湖绸五十匹杭缎,另有两副内造的嵌八宝小儿金项圈,两对镶珊瑚粒儿的金银手镯子。
这份礼可谓厚重体面已极,顾瑛看了一眼后吩咐小满收下,又亲自恭敬地把人领到后堂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囡囡。
俞王妃知道这是内眷往来看重之意,心里更是欢喜。
站在廊檐下挽着她的胳膊细看,见这姑娘初为人母后容光焕发,往日的温婉之意也被一股坚韧挺拔代替。眉目舒展杏眼微挑,一袭玫瑰紫色的衣裙庄重之余,更凭添了几分艳色。
俞王妃满意的打趣,“小姑娘就合该这么打扮……”
顾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往日的些许芥蒂烟消云散,“已经是小姑娘的娘了,娘娘还要如此埋汰我。只我往日穿得素净些,今日穿得鲜亮又上了妆,看上去就有些不同。”
俞王妃看她眉角弯弯的样子,心头那股琢磨不定的熟悉更深。
她仔细打了几眼后笑道:“说了也是怪异,我府里的诩哥和你的眉眼倒有两分相像,这也许就是上辈子的缘分吧。等你家囡囡出得了门见得了风,就把他们放在一处做耍,你就知道我没有诓你了。”
陆续又有顾衡的同科和同年上门,男客都由钱师傅这个代总管帮着引进正厅吃茶。那些人都知道顾家的男主人不在,只是略略寒暄了几句放下礼物就走了人。
女客就由顾瑛自己招待。
有几位夫人自持身份高贵,听了各自丈夫的吩咐过来喝满月酒时还有些不乐意,结果一抬眼就望见坐主席是端王正妃,态度立马就变得恭谨许多。心想如今朝中的局势变幻莫测,谁都不知以后会怎么变化,现如今多结一份善缘总是好的。
这种隐秘的心思越到后来越是无法掩饰。
因为京城里的很多人相互之间都有姻亲关系,这个风声一传出去后,又有好几位身份贵重的朝臣都派人送了礼来。等到中午正式开席的时候,连两位皇子都派从人送了一份不厚不薄的贺礼……
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暗吐出一口凉气,任谁都不知道顾衡的人缘儿这么好,交友这么广阔。虽说皇上把他一下子从六品擢升为四品,对他可谓是青眼有加。但差点儿堆满顾家门房的大批礼物,就可以看出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顾衡的前途远大的很,绝不止步于一个四品。更何况此人还如此年轻,说句更确切的就是顾衡的行事品格简在帝心。人家在短短时日内爬升的如此之快,靠的绝不只是端王,而是自己令人瞠目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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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数落
景仁宫披香殿, 天底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一对母子正在激烈争执,宫人和内侍们都站得远远地不敢吱声。
敬王额角的青筋直跳, 勉强才压制住了心头的火气,但即便如此语气当中还是带了几丝生硬之意,“……宫里有这么多太医供您使唤, 干嘛非要一个民间的大夫随时听候差遣。您知不知道为了您的一时私心,差点害了别人的没命!”
周贵妃面对儿子毫不客气的诘问和数落, 委屈得简直要哭了出来。
哆嗦着嘴唇好半天话才问出口, “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我看他尚有几分真本事,在诊脉和调养上也有独到之处, 才时不时的唤到身边来侍候。我怎么知道那个姓顾的丫头专挑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敬王无奈叹了一口气, 只得把道理掰开揉碎了细说。
“这幸得是我把事情压了下来, 要是让那些言官知晓始末, 您少不了要受父皇一顿斥责。顾……夫人也幸得命大,要是真有什么万一闹出一尸两命的惨事, 连我都不知道怎么给您收场!”
周贵妃赶紧拼命保证, “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那丫头跟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干嘛非跟她过不去。不过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她丈夫那个叫顾衡的榜眼站到端王那边去了吗?”
敬王略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男人之间的事儿,跟你们这些内宅妇孺没关系。顾夫人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女子, 不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扯到人家身上。顾家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了礼, 您也不要再随意为难人了。”
对于自家的儿子, 周贵妃从来都是信重的。听了这话后立刻笑逐颜开,“我哪里故意为难过那丫头,只不过是因为那个顾衡给你玉蓉表妹几次三番的难堪,心里总想着出口恶气罢了……”
敬王眼神微动,他知道以母亲的城府根本不屑去动那些心思,但备不住被有心人利用。
他垂眼望着大红毡毯上的五彩灯笼纹慢慢道:“很明显,顾衡是父皇日后要大用的人,要不然绝对不会给他这么多机会历练。这种人咱们只能结交不能敌对,要不然真的把他逼到端王阵营去了。”
周贵妃立刻忧心忡忡,“你说你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理不睬那边这么多年,冷不丁又开始抬举重用。那天我和你舅舅说起这件事儿,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敬王淡淡一笑,说穿了这就是帝王心术罢了。
宫中这位至尊半辈子都处在权力倾扎当中,对于手中的权柄自然舍不得放手。加上如今年岁大了,想给下一任的皇帝设下历练的关隘。只要……顺利通过重重阻碍,闪耀着金光的宝座就唾手可得。
——端王,不过是一块被重新捡起来的磨刀石罢了。
滴翠阁里的外祖父对于局势也是如此判断,甭管端王蹦哒得再高根本就不足为惧,十几年前的往事一翻出来就是滔天巨浪。值得自己视为对手的,过去现在将来唯有一个肃王。
不过这回的河南府剧震倒无意中帮了己方的忙,地方官吏大换血不说,三千营的校官几乎被抽调一空。敬王可以想象,自己那位好大哥这两个月肯定没有睡过安稳觉。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披香殿的宫人送来的披风。敬王一边系绳结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周家表妹又进宫来了,怎么没看见人?”
一旁的宫人恭敬答道:“周姑娘说刚进夏,花园里初生的异种荷叶生的好,想摘几枝过来帮娘娘调一杯荷露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