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番外(211)
顾衡悠悠闲闲的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钱师傅。他微微一揖回道:“事情办妥了,周玉漱正赶天赶地的到顺天府衙报案,相信再过半个时辰缉拿薛延的文书就会开得满大街,都是大人运筹帷幄才将这个小人收入囊中。”
钱师傅这话可不是阿谀奉承,而是真心佩服。
顾衡淡淡一笑,“我在这边虽然听不清言语,却也大致猜得出来他们在说什么。薛延突然无端跌倒给了周玉漱一巴掌,是你做的手脚吧?”
钱师傅手掌一张,几颗蚕豆滚了出来。
他拍了拍手笑道:“薛延看见那条原本藏得好好的丝帕,突然从他怀里滚了出来,当时就吓傻了,多半以为柳香兰的冤魂在作祟。她虽然是个娼门女,又为虎作伥诬陷过大人,但怀着身孕死得如此凄惨也有些过了!”
顾衡皱了皱眉头,“这个薛延的心性残忍多变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其实他杀人与否与我无关,但屡次死咬着我不放,还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那就是打错了算盘。希望这个人从此之后,莫要在我眼前晃荡了……”
钱师傅老实站着,其实他老早就看出这位东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温良。这两年的桩桩件件,说明这位主子不但有心计而且有手段。他为薛延叹了一口气,不自量力的下场往往就是灭顶之灾。
顾衡却微微眯了眼,侧头笑道:“这么一个小杂碎不值当什么,前一向我听说你家大姑娘想接你们父子俩出府,怎么闹一回却没动静……”
端王府侧妃李氏就是钱师傅的长女钱月梅,这对于顾家人来说已经不是秘密。大家在惊愕之余不免叹服这女子的手段,想来全无背景的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在短短时日爬到这个位置。
大家心知肚明后,钱月梅以李氏侧妃的名义客客气气下了两回帖子,请顾府女眷过去敘话。顾瑛衡量半天后,实在不愿意跟心机深的人打交道,就找了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辞了。那边见这边不搭话,渐渐的也消停许多。
钱师傅呆了一下,七尺高的汉子竟有些眼圈儿泛红,“我从来没指望过她大富大贵,也没想靠着她到处钻营。王府侧妃再体面,也不过是一个稍稍尊贵的妾,事事都要伏低做小。要是她娘还活着,只怕也要被生生气死。”
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落寞地叹了口气,“就这样两下住着当做不认识,她安享她的荣华富贵,我和小虎过我们的清贫日子。况且对于外人来说,我们一个姓钱一个姓李,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不要过去给她添麻烦了……”
顾衡细细打量他几眼,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想起曾经听到的那几句传言,不禁微微一笑,“你家这位大姑娘心里是有章程的人,你实在用不着担心……”
礼部侍郎府大公子的招牌相当好用,还没有等到天黑,缉拿薛延的文书已经下来了。
按说除了那张白色绢帕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薛延这一畏罪潜逃,就坐实了自己一半儿的罪名。顺天府衙的差役立刻如同打了鸡血,在酒楼客栈戏园子加派人手查访。
这样一细查就找到了沙家胡同——薛延的暂时落脚地,从里面找到几封他与柳香兰的往来书信,约定两人等京城的事了后就一起返回衢州。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到时候已经出生了,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这也是薛延聪明被聪明误。
他从春风得意楼出来后,心想自己肯定被周玉漱带的长随跟住了。若是被他们拿住,只怕讨不了好,就故意绕着外城多兜了几圈。没想到周玉漱这个二愣子直接跑到顺天府衙门叫人,把他临时落脚的地方翻了个底儿朝天。
这件事第二天才沸沸扬扬的传开来,顾衡到工部衙门上值的时候,几个平时只有点头之交的同僚都凑过来打招呼,其中有一个还大大咧咧地咋呼,说其实我早就知道顾大人持身严正,怎么会跟那些人沆瀣一气?
另外有人不住唏嘘,说那薛延跟着薛知府到京城述职的时候,看着是再规矩不过的人。没想到他暗地包养红妓,事情败露后反杀人灭口栽赃陷害,可见其人品实在伪劣不堪……
得知顺天府衙役没有顺利捉拿到薛延,顾衡心头有些不宁,后悔昨日应该让钱师傅死死跟着才好。但想到被自己扎扎实实坑了一把的人,这时候只怕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恐不安,立刻就觉得再心安理得不过。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技不如人就要被别人狠狠踩下去。薛延原本是想捡个软柿子,没想到踢到了个巨大无比的铁板,也算是让他吃了一回大大的教训。
※※※※※※※※※※※※※※※※※※※※
男主不是神仙,即便有前世的记忆也不能算无遗策……感谢在2019-11-30 19:39:00~2019-12-01 19:1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33996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hg
第一七二章 灯市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潮润, 热热闹闹的集市上喧腾成一片。
薛延穿着一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脏衣服躲在一个菜摊子后面, 时不时探着头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远处稍微一有动静, 就装作正在整理蔬菜的杂工。
他的头发散乱脸上胡茬遍布,身上有肮脏的污渍。乍眼一望和大多数艰难求生存的平民一样, 根本就想象不出这个人一个月前还是极为斯文体面的知府贵公子。
初夏的菜品长势极好,青油油的码成山高。但有些因为放陈久了,就变得零碎肮脏。稍稍一动,就有滑腻黄臭的腐烂菜液糊在手上, 一时半会儿的也洗不干净,让人几欲呕吐。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薛延无意识的掰着手中一块烂梗的白菘菜,恨得几乎要把后槽牙咬出血。应该是顾衡,在这个人没有按时出现在针线胡同时,自己就该引起警觉。
实在是太过小看这个人了, 在衢州暗香楼里第一次和这人接触时, 说实话薛延并没有怎么引起重视。顾衡和大多数少年得志的青年官吏一样,眼大心空不可一世,一心一意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好名垂青史,却又不知如何着手。
顾衡接二连三地逃脱过自己布下的陷阱,就说明这人是扮猪吃老虎。这人的不可一世和张狂妄为就是他的掩护色, 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没脑子。
薛延打了一个冷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早就落到这人的眼里。偏偏自己一直沾沾自喜, 便如盲人骑马一般岌岌可危而不自知。
即便这些也就罢了, 只能感叹技不如人。但这周家的草包公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扭着自己不放, 还斩钉截铁的指认自己是凶手,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的事情后面,好像有一只影影绰绰的手。
想起那张被当做物证的白丝帕,薛延更加头疼。那天在针线胡同将柳香兰勒死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临走时就顺手取了这个物件儿。谁知道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柳香兰要送给自己的,那上面还极巧妙蕴含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周玉漱言之凿凿地指证自己杀人,薛延起先并不是十分畏惧。可是这其间夹杂了父亲的官司,那些大人物巴不得薛家人从此消失无踪。所以,决不能出面去辩驳。
这些天薛延一直睡不好。
除了东躲西藏到处奔波之外,就是他一闭眼睛就梦见半醺的柳香兰似笑非笑地矗在自己面前。毕竟是曾经珍爱过的女人,身上还怀着自己的骨血。若不是为着牢中的老父,为了身后的一大家子,为了把出头椽子顾衡打压下去,自己何至于硬下心肠走这步险棋?
现下说什么都晚了,老父依然关在大理寺牢里,搅起这桩祸事的始作俑者依旧逍遥,三司盯着衢州的银课案不放,自己背了杀人凶犯的罪名惶惶如丧家之犬,不过半个月之间怎么就落到了如此难堪地步?
薛延头都想疼了,却还是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菜场老板贪便宜才雇的薛延,见他木楞愣地坐在一边,把腐烂的叶子和完好的蔬菜堆放在一起,不禁勃然大怒。叉着腰开始乱骂起来,“我请你过来是做事的,不是请你过来当祖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