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收租的杠精+番外(31)
不料周晏西一条长臂揽着被子又把她的小身板按倒在床:“只穿着件单衣,起来就要受寒。”
然后整个身子往下压了压,同她几近鼻尖对鼻尖,他方才满意:“没法子,谁叫我一直想你想得厉害,今儿夜里不翻墙一趟就活不过明日。”
四目相对中,江繁绿无言,这人原是大半夜说情话来了。
不过也不管江繁绿应不应话,周晏西盯着她羞赧的容颜,轻笑:“你不知我回府后一说成亲,我家那二老有多高兴,立马决定挑个最近的吉日,生怕他们漂亮儿媳跑了。”
“还有我娘,因着今儿早间使了招激将法,也是得意得厉害。”
……耳畔声音,显然兜着无限情意。
江繁绿倒底心中自责,一只小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扯了扯周晏西床边一只窄袖:“其实,我还有一事尚未告诉你。”
周晏西反抓住她的手,继续笑:“你说。”
深吸口气,江繁绿轻道:“我原在皇城有意中人。”
却不想周晏西不以为意,语气淡然:“可是叫什么衍?”
“你、你如何知道的?”
江繁绿错愕,又听他爽利解释:“早在花灯节那日,看见玉佩一角刻了个豆粒大的‘衍’字,就能猜到几分。”
……这人还真是观察甚微啊。
江繁绿吐气:“是,它是个定情物。不过前儿我已做了断舍离,听你有商队加急前往皇城,想托着一并退它回去的。可你出门了,赶巧我哥经至银城,今儿早上送行,便劳他顺走了。”
“退个玉就了事?”闻言,周晏西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软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可传没传?”
“……”
罢,本还满心以为对不住这人,想认真同他解释一番,或再安慰一通,没成想这人心肠硬得狠。果真风雨不侵,万事不摧。
得,盖紧被子睡觉,完事。
江繁绿用力抽了手,闭眼翻过身。
周晏西一急:“要歇了?可别,我专门来讨睡前吻的,先亲了再歇。”
“……”
第27章 鸾凤谱
午时,日醉阁二楼雅间。
听周晏西说要请客,方启行很不客气,点了一桌子琼浆玉露,山珍海味,只恨不能将整个酒楼吃垮。
一片狼藉后饱足,还瞪一眼周晏西:“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周晏西盯着圆桌对面油沥沥的嘴角,笑得阴鸷:“行哥儿要点脸。”
方启行这便怂了。
已而意识到自个儿嘴边好似有些滑腻,他懒懒从桌上拿块帕子擦拭:“听说周江两家这几日正风风火火办婚事,你个新郎官怎么有闲心来请我喝酒吃肉?”
擦了嘴,这人瞧着终于顺眼几分。
且又听见婚事二字,周晏西骤然身心舒畅,态度也渐和缓开:“前儿皮毛丢了,就当给你赔罪。”
“横竖都祈临山山匪闹的,哪里用得着你赔罪。”
虽说自家厂房辛苦鞣制的皮子没了,但方启行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会儿丢下帕子,往椅背上一靠:“亏得你去外地跑了两日,竟也调得些存货送去齐州,不然齐州那些个铁公鸡准要利用这回,以后大肆杀价。”
他语气愤懑,再瞧周晏西,却眉眼淡如水:“本来做生意最忌失信,小爷自然备着后手。且此间被劫损失,小爷回头一并补了给你。”
惯是这么些年,行商坐贾的棋高一着。
方启行啐一口,摆手道:“十几年兄弟,一点小钱补个屁。只说那群祈临山山匪,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着,他环顾下四周倾身向前,还谨慎地放低嗓子:“劫了咱们皮毛就算了,啧,你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他们居然还抢了官家的货。听说那几箱子全是知州专门负责的皇城贡品,这还了得!”
“我看知州这回肯定勃然大怒,只怕要把银城骁骑军全支到祈临山,杀他个寸草不生。”
起了说书先生的范儿,方启行正兴奋,手势才起到半空,却见对面笑得极欢。
他哼唧:“笑什么,好笑吗?”
“笑你这骁骑军只怕还没到祈临山,知州就落马了。”周晏西左手手肘撑上桌面,手背抵腮,唇角大扬。
因着先前觥筹间一片恣意,眼下他形容略散,鬓角有缕细发落下来,歪头侧脸,颇有种落魄贵公子的景象。
然喉中声起,语意凉薄,方知他原是个讨债商户:“你若不信,且先瞧着。过几日来喝小爷喝喜酒的,定然是个新知州了。对了,喝得兴高差点忘了,小爷还等着去牢里算账,这就先走了。”
“牢里?去牢里找什么人,算什么账?”
方启行来了兴趣,多嘴问一句,也没想周晏西转过身,倒正经回了他。
“找知州之女张婉,新仇旧恨,一样不少。”
*
银城署府,囹圄九转。
革履行过潮湿石板,周晏西在尽头一间看见张婉。
彼时她披头散发,坐在牢中暗角,华服不再,着白色囚衣。囚衣仍保持得干净整洁,倒也合她往日自恃高贵的身份。
“小爷一向好奇牢饭的味道,如今张小姐有幸尝了,不妨告知一二。”修长指尖玩味地勾了勾牢门锁链,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如泉。
周晏西甚觉悦耳。
然张婉在阴暗中抬头,往日气矜满盈的杏眼布满血丝:“晏西公子可是特意来看笑话的?不想公子原也这般性躁,只怕是白来一趟。”
“巧,小爷也没想到张小姐落得这境地,还这么孤倨,只怕是空盼一场。”至此,周晏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好爹爹,根本无暇救你。”
“……我爹爹如何了?”
一矢中的下,张婉再难气傲,直接起身奔到牢门边,一双手伸出木栏狠狠抓住外头周晏西的上肩,大声质问:“周晏西,你说话!”
“张婉。”一声低吼,周晏西无情地甩开了她。
旋即,他眉眼间笑意成堆,却异常可畏:“小爷先说清楚,之前分明警告过你别去动江繁绿,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眼下小爷既拿你爹开了刀,你就要好好受住了。”
“想你根本不知道你爹养的暗卫里头,藏了多少个前朝遗孤。十年如一日养着他们,也只是为了探出前朝一座皇陵。那皇陵正在祈临山附近,近半年他终于破了机关,频频借贡品名义偷运出去高价倒卖。你说说,这是不是株连九族的滔天死罪?”
“昨儿夜里他照常运货,却遇上山匪。这死罪总算见光,通通抖落到宋通判那儿,想宋通判跟你爹向来不和,明日给圣上上书,只怕你张家得不着半点生机。而这一切,张婉,又都拜你所赐。”
听跟前人声色如冰冷,张婉好似被推到悬崖:“不,周晏西,你胡说!你在骗我,我不会信你!”
只她渐崩溃的情绪,倒底扛不住周晏西最后一击。
“小爷跑来地牢骗个女人,可是吃了饱饭没事做?你也不想想,像你爹那样看重政绩的人,怎么之前剿匪三番两次睁只眼闭只眼。不过都是利用山匪恶名,吓退百姓,远离他的宝贝皇陵罢了。”
牢狱暗角,巨大的黑暗终是吞噬了最后一缕残阳。
生平第一次仪态尽失,张婉双手捧着头怒吼:“周晏西,这一切都是你早计划好了!祈临山,人前脚才被丢进匪窝,你后脚便去救了,分明是买通了我暗卫!只可惜我要杀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爷知你聪明,让那暗卫尽早抽身了,只劳他昨儿跑趟衙门,指证你蓄意害人。”
“是了,昨日未时先喊官家带走我,再让我爹乱了分寸,顾此失彼。周晏西,你好深的城府。赶着这几日动手,想必也只是为了安稳跟江繁绿成亲!”
“是啊,可惜张小姐,喝不到小爷喜酒了。”
轻叹一声,周晏西抬手在鼻前一擦而过:“小爷实在厌恶这地牢腥味,张小姐好自为之吧。”
转身的瞬间,他嘴角一丝狞笑,尽落张婉眼中。
张婉忽地双腿一软,跌在残破的泥墙边上,看到糜烂和血腥,漫天漫地。
*
夜寒刺骨,江繁绿屋子里间有扇窗却是虚合。
被平乐发现了,颠颠儿跑过去查看:“咦,小姐,这窗扣如何坏了?”
江繁绿正躺床上看诗集,敷衍一句:“夜里有只大老鼠,啃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