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死去之人,条件苛刻,实行甚难。”温远洲从容道:“故而,草民准备了两年,才把殿下复活。”
温远洲一笑,“但草民从未给陛下诊过脉,便能开出一幅方子,让陛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其实草民本事不大,但是也比陛下身边的人要好上许多。”
盘龙殿中,一时静默。
半晌后,太元帝盯着温远洲,舒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治好朕的病,消除那药的副作用,朕便相信你复活了文儿。”
*
翌日,刑部。
李佑鸿正坐在桌案内,假装无所事事,实在看着公文。
宣旨的公公走到慎王桌案前时,只见这位爷拿着紫毫,在纸上龙飞凤舞,豪迈地差点打翻墨砚。
慎王自己的胳膊磕到了那砚,直把砚推到了桌案边儿上 ,好悬稳住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公公暗暗送了口气。
却见那慎王瞪了悬在桌边的砚盘一眼,然后一扬胳膊,直接把那砚盘狠狠推到了地上,“狗屁砚盘,磕疼本王的胳膊了,烦死了!”
“哐当”一声,砚盘便砸在了公公脚下。
这慎王瞧起来如此烦躁,公公被吓得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道:“王爷,陛下有道旨意......”
慎王翻了个白眼,道:“说。”
见这位爷没有跪下来接旨的意思,公公也不敢多言,“陛下口谕,念在三皇子生辰将近,特免去一切公务,安心置办生辰宴。”
闻言,李佑鸿一惊,心道:太元帝这便把秦桓一案收回去自己查了,那温远洲办事真是够快的。
旨意一下,座上慎王喜笑颜开,一扫方才的烦躁之气,马上走出桌案,欢天喜地地谢了恩。
“回府找王妃去啦!”
公公:“......”
这慎王,还真是变得和故太子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啦~
何挽这个可爱的小兔崽子,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
以后她会明白的。
第42章 肆拾肆
肆拾肆
完颜
秋分前后, 国都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三皇子慎王生辰将近,将在府中大摆宴席。
慎王教故太子俯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国都, 京中皇亲国戚手握着这宴席请帖,只觉像是烫手的山芋。毕竟故太子可怕得深入人心,几乎已成了贵族们心照不宣的忌讳,没谁愿意和与他相关的人打交道。
奈何这以往最不受宠的慎王近日颇得皇帝器重, 再加上太元帝身子渐好, 式微的皇权渐渐复苏,众人又不好不给慎王这个面子。
这边众人正纠结之中,那边第二件大事便悄然发生。
南蛮王的弟弟, 完颜王子终于被送到了国都。
数月前, 万寿节之时。
南蛮王觐见大康皇帝,主动提出将亲弟弟送到皇宫中“学习礼法”。
这位归顺大康不久的王爷如此懂规矩, 太元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南蛮王回到部落之中,便封了一位完颜王子, 连着进献给大康的贡品,即刻就启程奔向金陵。
慎王生辰的前两天,亥时初刻, 南蛮的车架便到了大康国都。
金陵城的繁华, 是蛮族人从未见过的。
纵使已经入了夜,煌煌灯火万千,却是比满天的繁星还要亮,偌大的东市人声沸鼎,人群熙来攘往, 蛮族的马车游晃其中,桨划开水纹一样,荡出了一条窄路。
到了客栈,此次护送贡品的南蛮士兵便都下了马,个个都在四处打量,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蛮语。
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话。
唯独一身形欣长、精瘦的男子从容下马,面无表情地独自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此人的打扮并不似蛮人,而是身披连体的白色斗篷,巨大的帽檐几乎将他的脸全部遮住,从正面看去,才能瞧见他好似结着一层薄冰的眉眼。
他的身形不似南蛮人那般魁梧,面容也不如他们粗犷,举手投足都更像中原男子,只那双深邃的眼睛,是南蛮人特有的灰绿色,与南蛮先王一般无二。
正是南蛮唯一一位混血的王子,完颜。
此时大康皇宫宫门已经下钥,只等明日卯时才能觐见太元帝。
押送贡品的蛮兵队伍中有懂中原话的,到那客栈中订好了房间,一众人便到跟着进了客栈休息。
最后只剩负责这次押送的蛮官,和那完颜还站在客栈门前。
蛮官躬身,指了指客栈的门,“王子,下官已经吩咐过了,给王子要了最好的房间,您先请罢。”
完颜垂着眼眸,并不看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我想先去京都中逛一逛。”
蛮官毕恭毕敬,道:“是。需要人陪着您么?”
完颜抬眸,淡淡地看了那蛮官一眼。
那眼神并不狠厉,灰绿色的瞳仁于月光下好似含着潋滟的春水,明明该是赏心悦目的。
蛮官却是吓得身子一僵,连忙赔笑,“王子逛得开心,下官先进去了。”
看着蛮官进了客栈,完颜裹紧了自己的白色斗篷,便向懿祥街走去。
他走得轻车熟路,分明不是第一次到国都的样子。
安善堂灯火通明,完颜王子进门,便被一药童拦住,脆生生地问了句,“您有甚么事儿,要找谁?”
完颜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我与温先生有约。”
他的中原话字正腔圆,半分也听不出来异样。
药童应了声,手向二楼一指,“温先生等着您呢。”
完颜微微俯首,便向安善堂二楼走去,叩开温远洲的房门,只见桌上已备好了茶与酒,上好的点心也摆了数盘。
温远洲站立于桌前,面上敬意与喜意参半,向这位南蛮王子行了中原的大礼,跪到地上,叩首以表敬意。
开口,竟是道:“师叔,侄儿等您多时了。”
完颜伸出一双白皙无暇的手,将帽子轻轻摘下,露出一张比温远洲更为年轻的脸。
他年纪太轻,眉眼间多少带着些稚气,偏整个人又冷冰冰的,故而身上带着种很是迷人的矛盾美。
完颜看了温远洲一眼,只嗯了声,便走向椅子,坐了下来,看到那画着故太子的桌面,并没有丝毫的惊异。
温远洲起身,坐到完颜对面,毕恭毕敬地给他斟好茶,“师叔,您终于来了。京都中,我已有些撑不住了。”
听到这话,完颜还是面无表情,也并不回话。
温远洲将茶壶放回桌面,继续道:“想来是我医术不精,没有改好那邪方,太元帝吃下药刚醒来便胸火难忍,追究了一直给他诊脉的太医......”
“我不得已提前见了皇帝,提前说了那我作法让太子还魂的谎。”
完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皇帝信了?没有追问甚么?”
温远洲朝南方一拱手,“我未拜师前,便懂些三脚猫的巫医之术,当年皇宫中都传我是巫医皆通,故而太元帝并未怀疑我作法一事,只说,若我能治好他因邪方带来的病症,便相信故太子重生一事。”
完颜:“他嘴上说信,心中未必信。”
他缓缓眨了眨眼,慢条斯理道:“他是曾把南蛮打得落花流水的君主,不至于这么好骗。”
温远洲心中不认同,但并不出言反驳,道:“是。”
“只是不论如何,总要先把太元帝的胸火给压下去,让他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这样,他至少能多信我几分。”
温远洲温顺一笑,“我学医不精,师叔,这便要您来配药了。”
完颜点头。
“还有......”温远洲垂下头,摆出认罪之态,“慎王察觉到改变脉象的药不对,已经停了药。而他以往所服过的量,还远远不够......”
他说完这话,整个房间中静默了很久。
完颜久久不回答,温远洲紧张不已,手心都被汗浸湿了。
茶盏放到桌面上,清脆的一声响,完颜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悲。
完颜抬眸,与温远洲对视,“当初我们要选的不是精明的慎王,而是张狂轻浮的二皇子,是你坚持要用药控制三皇子,才生出这诸多的、帮他夺嫡的麻烦事。”
温远洲诚惶诚恐,忙道:“是。”
完颜蹙眉,“我再帮你为慎王写一副方子,若这次再被发现,便怪不得我把控制目标换成当今太子了。”
闻言,温远洲大喜:“谢谢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