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长安(44)

长安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听白遥说着边关的难处,疼惜愈加浓烈。他一直没接话,听着霍景同和白遥问答相连,自己拿了个空盘子,挑了几个菜各夹了一些。

白遥奇道:“殿下这口味,和晚舟还真有些像……”

他话音未落,眼睁睁看着长安起身,把那盘菜轻轻放到了陆暄面前。

白遥:“……当我没说。”

陆暄呆怔片刻,低低道了声谢,扒拉得有些不是滋味。

饭罢,霍景同有些累,又咳了好一会儿。众人便请他早些睡下,跟着一个名叫何廉的副手去了各自的住处。

出门前玉棠特意叫住白遥,环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道:“以后齐王殿下在的时候,你少和将军打闹。”

白遥一头雾水:“怎么了?”

他与陆暄一直是斗嘴损友,嘻嘻哈哈的像兄弟一般,没觉得有哪儿不对。

玉棠:“别问,记住就行——能保持距离更好。”

白遥觉得莫名其妙。

但齐王殿下今天没空躲在醋缸子里记他的仇。长安回到自己帐中,只听何廉道:“殿下,您的人都安排好住处了,那位随行的司徒大夫和他的兄长就住在隔壁。”

长安点头谢过,收拾一下,在旁边的帐子见到了司徒雪迎。

还有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司徒雪迎的主上——洛旻。

再度来到熟悉的南疆附近,洛旻心绪复杂,他与恩师仅有一帐之隔,却不能相见。靖王已经死了,而这个几乎废掉的自己,有何脸面去看望霍景同呢。

贤王反叛后,洛旻总是觉得不安,这个披着“四爷”面具的四弟看似纯良,却令人捉摸不透。他试着与司徒雪迎离开九里街,却被长安的人堵了回来。

皇家兄弟之间,难免猜度。

长安说:“二哥,你可以信我。”

洛旻骨子里有着天生的掌控欲,如今落得这步田地,除了相信长安,竟没有别的选择。随后,他得知长安要作为钦差去浔陵,才第一次主动相谈。

对南境边防最熟悉的人,除了霍景同和他的几位老副将,便是洛旻自己。

长安把今日得来的消息一一告知,洛旻蹙眉:“朝廷不愿让出几分利求得边境缓和,听老师的意思,是不打不行了。”

长安“嗯”了一声,又道:“只是浔江在侧,若真有一战,离不开水军。大尧水军一直最为薄弱,陛下……他以为自己给了足够的银两和军械,但短时间建一支能与华越抗衡的队伍,几乎不可能。”

洛旻沉思半晌,道:“容我想想。”

他被长安藏得极好,外人只道“司徒兄妹”皆是齐王府的大夫,从不知这位司徒公子起的是谋士的作用。

司徒雪迎一直站在身旁,待他们讲完才开口道:“我送送殿下。”

长安点点头,与她一齐出了营帐。

虽说千里共婵娟,长安却觉得浔陵的月更亮,他想到陆暄就在附近,心里热热的。

陆暄也确实在营帐外散步。

一别又一载,她想问长安的话实在太多了。他这些年为何在京城以“四爷”的身份示人,如何查到谢文襄的埋骨之地?墨离还活着么,他去哪儿了?他这个齐王做的……是不是举步维艰,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心悦……心悦她吗?

陆暄怅然,她从没想到长安会有这样的心思。

别人家的弟弟也这样吗?

长安若是做的过分了,即便他如今是亲王,自己教训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心善,即便是陌路……也不会记恨自己吧。

可他不是,陆暄想到长安在马车上眼睛通红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反倒不是个东西。他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不纠缠,也不奢求,让陆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个逃避的人,不是长安,而是她自己罢了。

陆暄一路想着,没留神竟逛到了长安营帐附近。她没压住那点好奇,探头一望——

居然看见长安与一个女子在月色掩映下谈着什么!

两人并肩而立,那女子身形窈窕,举止温婉,略略仰头看向长安,两人竟有些般配。

他是亲王啊……

又一年了,他在京中,难道就不会认得什么贵门小姐,然后君子好逑吗?

连来浔陵办公务都带在身边……

陆暄心里“咔嚓”一声,觉得刚才自己真是想多了。

第40章 乱心曲(二)

“就送到这儿吧,”长安道,“浔陵湿冷,二哥的腿疾……若是药材不够,或有其他需要,尽管开口。”

司徒雪迎欠身道:“多谢殿下。”

长安略略一笑:“你不怕我对他不利?”

司徒雪迎抿了抿嘴,也笑了:“我先认识的是那位仗义的四爷呢。主上平日不说,但殿下如何待他,他心里清楚。”

何况,司徒雪迎在心里接道,这位殿下,多年来心里所念,一直都是那个人吧。

为权为势,为名为利,与为着深不可言牵挂与坚持去做事大不相同,时间久了,是能看出来的。而共有这种执念的人,甚至能从眼神中看穿彼此。

千难万险,荆棘丛生,也绝不回头。

她为洛旻,他为陆暄。

长安没再接话,微微颔首,算是告别,正打算转身进帐,忽然听见司徒雪迎道:“那是……陆将军?”

长安如同被钉在原地,愣了片刻,一回头,竟真看到了陆暄。后者突然被发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完了,陆暄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打扰了长安和小姑娘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互诉衷肠,这事儿办的太丢人了!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凉——

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不过百十步距离的营帐像在千里之外一样。陆暄定了定神,日夜兼程从北地赶来,路上都没来得及煎药,如此算算的确到了犯病的日子。只是她晚上突然见到长安,心里有些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忘了。

陆暄堪堪在陷入漆黑一片之前记下了路,顿了顿,便装作无事,背着手朝前迈去。

司徒雪迎见长安那副想过去又犹犹豫豫的样子,低头笑了笑,识趣地走了。

陆暄求佛求神,求着长安千万别跟过来,她脊背依旧挺拔,镇定地数着步数——快到了,快到了,只要拐过这个弯,就会消失在长安的视线里。

“陆将军!”何廉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他提着剑,似是在巡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陆暄叫苦不迭,听出了何廉的声音,万万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他,只好一仰头,打了个哈哈:“何将军啊,哈哈哈,这不,月色挺好,出来散散心,就回了。”

何廉觉得奇怪,望了望天——就在刚才,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什么都看不见。

“是我约陆将军散心的,”长安的声音突然传来,“无奈嫦娥仙子不给面子,赏月就这么结束了。”

陆暄一惊,紧接着便感觉长安挡在了自己身前。何廉哈哈大笑:“殿下到底是殿下!如此,我便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待何廉离开,长安立即抓着陆暄的胳膊,语气焦急,低声道:“姐姐还看得见吗?”

陆暄心头又遭一击——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是两人近在咫尺,她眼神飘忽,装都装不出来。陆暄无奈,摇了摇头,算是承认了眼疾,突然感觉到长安的手抓的更紧了。

他似是艰难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之后才放松了手劲儿,转而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我送你。”

陆暄带的人不多,两个亲卫守在营帐门口,见齐王与将军一起回来,面面相觑。陆暄摆了摆手:“许久不见,殿下来找我谈心——不要让别人进来。”

亲卫立即站的笔直,应了一声,为他们拉开了帘子。

长安扶着陆暄坐到床上,飞快地问道:“药在哪儿,我去煎。”

玉棠今夜不当值,陆暄想着她已经睡下了,不愿搅人清梦,便允了长安去煎药:“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玉棠把药都放在小包里了,一包是一次的分量。煎药的东西也放在里面,你打开就看得见……”

长安动作麻利,不一会儿,清苦的气息便蔓延开来。陆暄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这点小动作都被长安看在眼里,弄得他紧张兮兮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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