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烟影(25)

我们偷偷的混进镇子,看见江中还有人在驾船打捞,岸上灯笼火把照得通明,一队队紫衣金环的汉子在旁边忙碌着。我知道宇文郝还没有走,咬牙咬破手指,写了一张字条,找一块衣角撕下包好,叫云梦三骑放哨,悄悄溜进院子,找到宇文郝的房间。

他正躺在床上,一手覆额,一手托着后脑勺,木愣愣的望着屋顶,神色看来十分的疲惫,衣衫边角还有水渍,显见是刚下过水。

我躲在角落里小心观察,在他起身去喝茶的时候,把那个布团丢到他的床正中。

然后立刻闪身出去,叫上侍卫,迅速离开小镇,直到我们骑上了马,我还似乎听得到远处小镇上渐渐人声鼎沸,已经不断有火把从镇子周围的道路搜索过去,当我们已经翻过了两道山梁,还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在心里说声抱歉:本来我也不想如此,不过他下药迷倒我在前,也就怨不得我了。

那张纸条上写的如下一段话:“宇文小兄弟,阚大哥半生飘泊,今日终于遇上你,岂有不惺惺相惜之理?只可惜小兄弟美嫔在前,娇娘在后,阚某自惭形秽,自觉无法匹敌,不能接受,所以先暂时远引,待俗事了结之后再到西宇,如有同行之契,到时自当有共语之谊。”

至于名字我就没有再签上,我担心有人会一眼看穿我这个名字暗藏的玄机,想来,宇文郝是不会轻易把他的这位阚大哥向外人说起。除了我到他的面前,他是不会轻易向旁人表白的。

云梦三骑见我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命他们不可以把今日之事到处乱说,否则云梦灭国,他们就难辞其咎。

中年汉子道:“公主放心,属下若敢说漏半个字,一定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其他二人也都异口同声。

马儿奔行了一夜,前面山峰尽处,一行整肃的队伍正停在道路一旁,白马上一个俊美威仪,英气蓬勃的少年跳下马:“九妹妹,你可回来了!”

我终于放下心来,浑身发软,看着月亮昏昏睡去。

耳边车声轱辘,我爬起来撑起帘子,太庙山的轮廓就在眼前,在夜色里也是那么清晰,

我缩回脖子,暗自盘算怎么对师父师娘开口,想了半天,发现师父师娘看着我从小长大,我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根本瞒不过他们,说谎又被戳穿的后果就是会死得很惨。

正在发愁,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太子哥哥的声音传进来:“太师父,我把寄柔带回来了。”

几个简妆宫女上来撩起帘子,我在车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下来。

面前一个女子一把把我抱住,是师娘,她叫一声寄柔,眼睛里就有泪下来。我躲在她怀里偷偷张望,见师父和太庙的几位长者都在,他们全部都用和蔼可亲的眼光看着我,负责观察星相的吴山长微微点头叹息似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有太子哥哥板着脸站在他们身边,对师父说:“太老师,寄柔性子顽劣,您要多管管她。”

我忙用力憋出几滴泪水,埋在师娘怀里抽噎起来。

师娘用手笼住我的肩,对太子哥哥说:“好了,凌可,寄柔既是找到了,你就回去吧!明日不是还要上朝么?”

太子哥哥恭恭敬敬的说声“是”,又对各位师傅先生行完礼,回身出去的时候,见我露出两只眼睛在师娘胳膊下瞧他,瞪了我一眼,吩咐侍卫道:“这些日子跟着公主,不要再让她离开,否则我就把你们的胳膊和腿都砍下来!”

侍卫们齐声应诺,都看我一眼再把头低下去。我知道太子哥哥是在用这些侍卫的性命要挟我。看他背着手仰头走了,我瘪着嘴想:幸亏现在心情好,不然岂不是会被他给气死?

拜见过几位长辈,我看见师父对师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他们笑谈几句就走了。

我低头跟着师娘来到我一直住的随雨阁,师娘叫随我过来的两个宫女端汤上来,一边叫我喝了,一边打量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完汤,嘴里啧啧说:“师娘的汤真好喝,再多放些豆子就更美味啦!”

师娘柔声道:“柔儿,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不要瞒我,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让师娘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我忍不住眼睛里润润的,拉着她的袖子说:“师娘,您真好!”

师娘说:“云梦三骑在江南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和三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是谁?”

我心里暗呼侥幸,幸好那日勇伯和永哥儿已经到了,否则被看见说我和一个男子住在院子里那是多么尴尬。虽然我与他之间光明磊落,但是我不愿意任何人用不好的想法去揣度他。

于是我说:“呃,半路上钱被偷了,身无分文,我又不想回宫,正好碰到这三个人……呃,就一起到那里去啦!”

我避重就轻,师娘皱眉道:“你的武功那么高,怎么还会被人把银子都偷了呢?”模样看来十分疑惑。

我大窘,她哪里知道我当时目迷五色,早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自然有人偷钱也是轻易得手。

师娘道:“看来你武功还是太差,那几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呢?”

我猜他们一定早就派人去把周灏等人的背景查了个清清楚楚,哪里还用得着问我,于是叽咕道:“一般行医的大夫罢了,太子哥哥一定知道的比我还多。”

师娘道:“这三个人看着只是普通人,可是宫里的侍卫跟着他们半日就跟丢了,实在也是奇怪的事,所以我才来问你。”

我想以勇伯那样的身手,自然可以随意将这些人摆脱,只是不知道太子哥哥会不会追着他们不放呢?

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师娘好似看懂了我的心事,拍拍我的肩膀叹息道:“放心,只要你回来了,他们几个的事情也就没有人再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西宇国的婚事再说罢!”

我笑道:“也许宇文王子忽然不愿意再近女色了,这件婚事就此取消也未可知。”

第十九章 绯衣云霓

我说的话似乎在十来日之后得到了证实,去西宇国的使者回来说,宇文王子最近把宫里的两位嫔妃都送到别院去,找人修了一座佛堂,天天在里面咏读经文,对外面说今岁五行有忌,婚媒要等到明年去了。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太庙的殿堂外打青杏子,大喜之下把兜里的杏子都赏给那个宫女,后来听说都成了杏干还是没人吃完。

母后正好与平嬷嬷一起给我带东西来,我拉着她要她给我做一件云影红的薄衫,上面用水晶玛瑙点色,金银丝线衬底,南海的垂水珠镶嵌,衣裙铺动时就像天边的霞光炫目,佩饰的明珠就像夜空的繁星耀眼。

我自上去指点绣工在上面绣上隐隐的纹路,绸缎上的纹路太过轻薄,我让她们在上面用半缕丝线做勾画,勾画完成后只要对着日光轻轻展开,就会有艳丽的花纹出现。

母后看着绣几上的衣服,摇头说:“柔儿,这衣服颜色和花纹如此艳丽,你怎么穿呢?它会遮掉你脸上的光华的。”她拿起一块海棠红色的料子给我比比,“瞧瞧这颜色多么灵动,衬着你粉嫩嫩的脸儿,真是娇艳可爱。”

我咯咯笑着说:“母后的衣料虽然美,但是没有声音啊!我要那种舞动起来会发出动听悦耳声音的衣服,它们用不同的水晶玛瑙明珠配搭,随着舞者每一个姿势的变化,每一次舞步的跳跃,都会发出动听的声音。”

我试着给母后穿上表演,果然满庭都是娇嫩的,动听的,轻柔悦耳的律动,有时候像水珠儿滴下,有时候像泉水绕过山麓,细密的时候像如针的春雨,婉转的时候像是树梢的鸟鸣。

我跳得如痴如醉,笑得却是迷迷糊糊,母后轻轻叹息着:“柔儿有心事了!”

我旋转到了几案前,拿起那块海棠红色的料子瞧瞧,还是不满意,转头对母后说:“柔儿记得您有一种绯红的料子,我要那个。”

母后忍不住笑起来:“那个是我给柔儿准备做新嫁娘的衣服,我用冰蝉的露水淘洗了好久,还每年摘下最好的玫瑰和牡丹晕染,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才弄出这么一匹料子,哪能随便就用了呢?”

我拉着母后的袖子,撒赖道:“柔儿听说,绯红最好的颜色是在晕染的第十年,今年就是它最艳丽的日子,它还带着花朵郁郁的芬芳,清幽弥远,一路生香。我要用它做一套衣服,穿着它在夏天的阳光里面办些小宴招待……远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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