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所心悦之人,便是祁奕。”修章缓缓启唇,眸色更淡了。
戴漪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被他再次喝住。
“别动。”他闷哼一声,脸色有些泛白。
戴漪的视线蓦地在他的另一只垂下的手臂上顿住。
修章的手臂下端那处有伤,映现了斑斑点点的血渍。显然是草草包扎好不久的。
戴漪不觉然生疑,微微启唇,复又闭上。
此时此刻,戴漪一点也不想同他说话,只想感受他在自己身旁。
二人互相依偎着,心照不宣的静默地候着天亮。
戴漪垂了垂眼帘,她不知晓天亮以后即将面对着的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不知晓也不愿知晓。
更宁愿这白日再也不要亮起来。
但是白昼终将来了。
戴漪撩开马车的帘子,发觉马车已然停在了戴相府门前。
“去吧。”修章的眸子依旧淡淡的,手却是紧紧握着,没有要撒开她的手的意思。
戴漪回眸,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下了马车。
戴府的门卫先是讶然,随即惊喜的快跑去通报。
“大人,小姐回府了!”
戴漪兀自进了戴府之后,便直直往卧房去。
推开门,戴漪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有些散乱的随云髻,上面空空如也,再也没了那支钗子的冰凉凉的触感。
她不禁回想起上回归家时,自个儿云髻上簪着的,正是慕容衍赠与自个儿的。
如今明白了自己对修章的心意之后,她不由得暗然庆幸。
在那艘渔船上时,修章一个错手,转眼间那支慕容衍赠与自个儿的钗子便滑入了水中……
迅速取而代之的,是修章认真的神情。
“为何会来寻我?”戴漪仰首,注视着他,眉目间是一瞬而过的犹疑。
只见他与祁奕极为相似的眸子中色泽黯了黯,缓缓启唇:“你以为如何?”
“我不知晓,我怕我所想的。不过是一厢情愿,所以不说了。”戴漪侧过头,想要避开修章的眸子,却是猝不及防额地被他再度封住了唇。
这回的吻不再是浅尝辄止,循序渐进,而是带着他的几分怒气,几分不甘,剩下的,是倾尽所有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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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快些醒醒。”
戴漪缓缓睁开眸子。
对上的却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你是何人?”戴漪倏地警惕地坐起身,注视着来人。
那是个姑娘,初看时,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的却是戴府特有的一等侍女还有的服饰,如今仔细打量时倒是比巧儿小上了一些……
“奴婢初蕊。”她微微福身,乖巧行礼。
“巧儿呢?”戴漪咬唇,警惕无比地注视着初蕊。
“小姐……”初蕊作势便要走近她,却被戴漪厉声喝住:
“你再敢过来试试!”
初蕊惊得猛然愣在原地。
“我问你,巧儿呢?”戴漪揪紧了锦被,狠狠地瞪视着她。
初蕊拢紧了袖子,嗫嚅道:“自从前几日掌心楼走水,小姐你险些葬身火海,巧儿姐姐便被戴贵相直接轰出了府。说是悖逆主子的奴才,不该留在戴府上。”
“你又是从何处来的?我从前并不曾在府上见过你。”戴漪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
初蕊咬了咬唇,轻步想要走近她,又被她再度喝住:
“你这般躲闪我的问题,怕是心里有鬼。你若是再敢靠过来一步,便瞧好我的手段。”戴漪眯了眼,眼角尽是愤懑。
初蕊一怔,随即扬袖,挽起床帘,“小姐莫要紧张,奴婢是太后娘娘派过来伺候的。毕竟,过不了多时,东宫便有人要来接了。”
“太后,东宫?”戴漪越听越觉得古怪,却见初蕊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下直犯嘀咕。
见状,初蕊蓦地笑了,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今日是小姐与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小姐这是怎么了?如此恍惚?”
第49章 揭露真相
“小姐当真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小姐听闻殿下要娶百里姌, 还在度鸾宫大吵大嚷了好一阵……”初蕊掩袖, 眼中流露出的尽是笑意。
戴漪的唇角一抽,自个儿在度鸾宫大闹了一场?
为何她怎样都想不起来了?
在度鸾宫大吵大嚷了好一阵……戴漪不禁捂脸,自己居然还能活着走出那儿……真是个奇迹。
“福箸举一双,贵气从天降,去秽凝双眉,百年得平安。”宫中来的专门的净面娘一边在戴漪的脸上动作着, 一边笑眼弯弯地开口道。
坐在梳妆台前,虽然不知晓为何一夜醒来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但是就凭借自个儿这些年好不容易筹划的嫁入东宫之事, 戴漪便觉得愈发难以思索忖度。
毕竟祁奕那性子,始终是琢磨不透, 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忍。
他的心中不知是抱着何样的心思。
戴漪不悦地蹙眉,睁开眼, 瞪了净面娘,启唇:“好了没?”
“太子妃息怒,老身很快便好了。”净面娘原本和善的笑意僵在脸上,随即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嘶——”戴漪疼得直皱眉。
净面娘脸色一变,赶忙抛了净面线跪坐在地,叩首谢罪。
“太子妃饶了老身这一回罢,老身一时没把握住力道。”
先前便有所耳闻这位太子妃还未出阁时便是出了名的剽悍,如今又成了这准太子妃,除了当今皇后,职位简直高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人, 若是今日自个儿得罪了她,后果简直太过瘆人。
越想越觉得害怕,净面娘磕头磕得愈发殷切了起来。
戴漪垂了垂眼眸,心烦意乱,摆了摆袖,“若是净完了面,便退下罢。”
“是是是,老身这便退下。”
戴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周围的梳妆台被大片的红色装点,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左颊,因着净面之后,愈发的光滑精致起来。
戴漪原本蹙紧的眉头缓缓舒展。
随即又倏地皱紧。
她的脑海中飞速地掠过好几个画面。
——那处的场景的确是在度鸾宫。
“小漪,过来。”皇后端坐在窗边,低眸凝视着花瓶中枯萎已久的花枝。
当时的戴漪怒气与怨气交缠,实在想不清为何皇后要祁奕娶百里姌。
皇后缓缓扬袖,“乖,过来。”
戴漪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
“你可知奕儿的状况。”
戴漪抿唇,静静地对上皇后死寂一般的眸子,不由得一怔。
皇后起身,缓缓拂袖,逼近她,“正如本宫此刻对着你,看着你,却看似仇人一般的眼神,与杀之而后快,你当是如何?”
戴漪微微启唇,复又出声:“娘娘是遇见何人了?”
“奕儿的情况,正是如此。”
戴漪猛然反应过来,却还是不敢相信。
“娘娘言下之意……”
“自从你被凌国贼人掳走之后的那几日,奕儿亦是不见了踪影。”皇后缓缓踱步,继而转身,背对着戴漪,又缓缓踱至榻边,不做犹豫坐下。
戴漪咬唇,掩在袖內的手不由得攥紧。
“本宫不知晓奕儿是否离宫去寻你,只是他再回来之时,眼中竟是被人蛊惑的神情,看着本宫再不如从前。”
“我斗胆提一句,娘娘事先是否做了些……不得已之事?才令殿下他……”戴漪禁不住出声问道。
皇后拢了拢袖,微微抬眼,望向伫立在原地的戴漪。
——见她唇红齿白,脖颈纤长,浑身的衣裳也遮盖不住她的风华……见此情状,皇后的眸中一敛,随即淡淡笑开:
“原先我以为是前朝旧事才惹得他不断探究,原来不过是本宫的多想……”她的声调随即而来的,却是带着极为悲苦之意。
戴漪合袖,随即又瞧见皇后再度出声道:
“如此,正是这般了。但若不是慕容府上的衍世子入了宫中,本宫便也不能继续装傻卖聋下去了。”
“娘娘,您要的花茶。”门边有侍女唤道。
“搁在桌案上即可。”皇后掩袖,拭去了难能的眼角的一滴泪意。
戴漪静静地注视着侍女将一个小巧的玉盅和两只茶杯连带着托盘缓缓搁在了桌案上,又迅速退下的情景,随即侧过头,回望着皇后。
“慕容府上的衍世子可是同娘娘说了何事?”戴漪心下愈发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