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末连忙摇头:“不碍事,上了药膏便好,我这双手自幼皮糙肉厚的,还比得了旁人那般金贵!”
夏秋末说完,钱誉抬眸看她。
她心底亦懊恼!
她也不知为何会要在钱誉面前说这些话……
是在钱誉面前试探,还是想看钱誉有何反应,夏秋末忽然很恨这样的自己,明知卑微,还要送到人跟前让人看见。
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便又朝钱誉笑笑:“我是听苏墨说钱老板你回来了,便想着来看看,近来云墨坊的生意很好,可我以前也没做过生意,便想着来找你取取这生意经的。谁知,刚才肖唐小哥说,你们这两日就要离京了……”
言及此处,似是便说不下去了。
眼底盈盈有泪光。
恰逢肖唐寻了药膏来,正好见得夏秋末这幅模样,便看向钱誉。
钱誉听到脚步声,亦未回头,只是伸手,示意肖唐将药膏给他。
肖唐心中诧异,少东家……该不是要替人夏姑娘擦药吧,这可使不得的!要让白小姐知晓了要如何想?
肖唐看向夏秋末,眼中便更是有些厌恶,她今日是特意来做这番小动作的吧。
只是钱誉转眸看他,他心中虽不情愿,也只得上前,将药递到钱誉手中,还是又忍不住提醒道:“少东家……”
钱誉睨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肖唐只得噤声。
反正钱誉并未让他离开,他便在此处看着,看这夏秋末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夏秋末也正好抬眸看向钱誉,眼底碎盈芒芒,摊着双手,不知心底可是在期盼什么,不由咬紧下唇,低下头去……
只听衣裳窸窣声音,钱誉将药瓶放在她跟前的石桌上。
夏秋末怔住,愣愣抬头看他。
早前钱誉多以笑容示人,眼下虽是仍有笑意,也似是同早前并无多少差别,可她心底已然知晓,这笑容于钱誉而言,却也与程老板,祝掌柜无甚差别。
“夏姑娘,这药你先拿回去擦吧,你是裁缝,手上的事是大事。”钱誉开口,她怔在原处,又听钱誉道:“我要后日离京,若是有事,明日再说?”
是见她今日异样,又有些旁的举动,钱誉不好直接说起拂了她颜面,如此也算给了她台阶下。
夏秋末不知是明知故问,还是心灰意冷,心底的两个念头在相互博弈着。
一个告诉她赶紧走,别在此处丢人。
另一个蛊惑着她,问清楚,问他是否喜欢白苏墨……
最后,夏秋末眼底含泪,还是伸手拿起那瓶药膏,起身道:“那多谢钱老板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那祝你一路顺风,日后再来苍月。”
肖唐看看她,又看看钱誉,又看看夏秋末。
脸色少有得诧异。
夏秋末亦看见肖唐打量她的神色,忽得,好似心思被旁人都洞穿了一般,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夏秋末笑笑,点头致意,便头也不回得向苑外走去。
钱誉和肖唐都转身看她。
夏秋末别哭,她心中告诫自己。
便是这一路遇到的小厮和粗使婆子,她也强打着笑意点头。只是一双被烫伤的手都不曾有这一路的人打量她时,她脸上火辣辣得抽疼。
离了鹊桥巷。
夏秋末才寻了处街角坐下,双手抱膝,埋首在双臂间呜咽着。
其实她心知肚明,白苏墨怎么会骗她?
她只是不甘心,明知白苏墨今日要入宫,不会在钱誉处遇见,她才会来东湖别苑。
她早前分明觉得钱誉应是待她不同的,她才会来东湖别苑。手中牢牢握紧的那个药膏瓶子,就似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抽在她的心底。
她先前在钱誉那叠账本里,分明看到了白苏墨早前的那枚手帕,若非珍视,岂会时时处处带着……
夏秋末只觉脸都丢尽了,呜咽声中,只听一串脚步声停在她跟前:“怎么回回都能见到你哭,这么晦气!”
这个声音,她怎么会不认得!
夏秋末狠狠抬眸。
果真见是许金祥。
许金祥看见那双哭得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便也双手交叉,默默上前,寻她身侧落座。
夏秋末才见他也一脸丧气模样。
“做什么?”她哽咽。
许金祥沉声道:“心情不好,怕传染旁人,反正你都这幅模样,所幸祸害你得了。”
“许金祥!”夏秋末吼了一声。
本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眼下,更是鼻涕都吼了出来。
又觉丢脸。
许金祥恼火:“你还是个姑娘吗?赶紧擦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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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范好胜
待得夏秋末离开, 肖唐才叹道:“吓死我了, 方才还以为少东家要给她擦药呢……”
钱誉睨他:“你终日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肖唐委屈:“少东家, 小的早前就不喜欢这夏姑娘,觉得她心思多。她先前分明还在试探,说她同白小姐是好朋友, 拐弯抹角问这处苑子是不是白小姐寻的, 你说若真是朋友,怎么会跑来我们这里问!”
钱誉未置可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七夕游园时, 他曾诧异过苏墨为何会穿那身衣裳?他当时以为是德仪布庄的程老板有通天的本事,让白苏墨都给他颜面。他此后也未找苏墨问起, 眼下才算知晓缘由。若夏秋末同白苏墨是朋友,这身衣裳应是夏秋末给白苏墨,白苏墨才会在七夕游紫薇园的时候穿。
夏秋末同白苏墨恐怕还是关系匪浅的朋友。
但方才他又不是瞎子。
连肖唐都能看出来的名堂, 他岂会不明白?
夏秋末是个聪明人。
他让肖唐拿药膏来,便是借药膏表明心意。
夏秋末不会看不明白。
以夏秋末的聪慧程度, 便是不直接点破, 日后应当不会再存旁的念头了。只是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同肖唐说起。
见他不悦,肖唐也不多说旁的, 转身就走也不多搭理他。
钱誉不由轻哼,这家伙的脾气是渐长了!
只是肖唐的事情一过,脑海中便又想起白苏墨来。
指尖轻敲桌沿。
若苏墨与夏秋末是好友, 夏秋末今日则是明知还特意来试探的……
钱誉幽幽低眉, 见得先前摔碎在地上的茶盏, 心底澄澈。
日后夏秋末这头,他当避则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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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马车上,苏晋元打量了有人半晌,才道:“姐,方才见你就在出神……”
白苏墨这才转眸看了看苏晋元,又撩起帘栊看了看马车外,竟是都快至宫中了,漫不经心应道:“是走神了,不想这么快便到了。”
前面不远就是外宫门。
白苏墨说完,又看向苏晋元。
只见苏晋元整个人都似紧张起来了一般,正襟危坐,又似坐不住。也学着她一般,撩起帘栊,左顾右盼得看,似是想在这周遭寻到些什么来?
既是寻,又故作镇定,似是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来,反正欲盖弥彰,更显突兀。
白苏墨算是知晓他先前如何要这般问她了,本是他自己紧张,便想寻了旁的话说来掩盖。白苏墨想笑,却见外宫门值守的侍卫上前问候了一声,便是国公爷不在,也将国公府的马车带至前端,不必排队,便先入了外宫门。
今日入宫的人比昨日多了许多,不少权贵更是携了家眷一道,马车在外宫门处排了很远。值守侍卫这么一领,省了许多等候的功夫。
旁人见是国公府的马车,也都未说什么。
国公爷是三朝元老,又为苍月立下过赫赫战功,应当由此殊荣。
盘子很快驾了马车入内。
外宫门往中门的这一段可乘马车。道路算不得宽,只能并排走两辆马车,还需得留一条道给出宫的马车用,故而进了外宫门也需一辆接着一辆相继而行。
苏晋元目光一直盯着马车窗外,可马车窗外也都是马车。
白苏墨忍不住也凑上前去,好似学他一般望向窗外,好似在看除了马车可还有什么旁的可看得?
苏晋元轻咳两声,算是恼火。
白苏墨笑:“你今日是约了哪家的姑娘?”
苏晋元当即愣住,似是真不觉得自己有这般明显一般。
白苏墨托腮笑道:“可我不记得你同京中哪家姑娘熟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