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倘若不愿告诉我,便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说罢,她站起了身来。
世人皆是有脾气的,莫要以为近来她同他相处还算融洽,便处处都会迁就。
一把抓起榻桌上的团扇,她往门口行去,然将将走过罗汉榻,便被他一把拽住了。
“做什么?”她转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她心里头正恼着呢,并不大想搭理他。
“我错了还不成么?”他仰头望着她,叹息道。
“你没错。”她微微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是我错了,便不该来问你。”
问他做什么,她又不是没地方可打听,大不了,她去问顾景尘便是了。
秦子钰也不知自己适才那股子火气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那话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眼下见她当真恼了,有些急。
“姑奶奶啊,是我错了,我向你陪罪,可好?”
她睨了他一眼:“我是你大嫂,可不是什么姑奶奶。。”
他的神情,顿时有如吞了数只苍蝇一样恶心,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讪讪道:“你便不能不提这两个字么?”
眼见着他吃瘪,赵清允的怒气似消了不少,却还是忍不住又往这个能叫他觉得憋屈的词上靠了靠。
“便是不提,我也还是你嫂子,我可是进过宗祠,拜过祖宗的。”
她说着,越发叫他觉得懊恼,更是想起成亲的第二日,还是他陪着她一道儿祭拜了各位老祖宗,恨不得叫他想跟老祖宗位打个商量,踢了她这个烦人大嫂的名头。
“是是是,你说什么便是干什么。”他投了降,不再纠结,“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工部侍郎之事么,来,你且坐下,我慢慢说予你听。”
见自己在此‘战’中占了上锋,她倒晓得见好就收,瞟了他一眼后,转身又回到榻旁坐了,摇了摇团扇道:“说吧。”
他望着她稍显得意的模样,无奈叹息地摇了摇头。
“刑部查到的真凶确实是工部的一个侍郎,也确实从他府中搜出了些与南临国人往来的书信,不过,此信有几分真假,我们便不知,且那人一直说对那些书信并不知情。”
赵清允听着,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须臾扭过身去看着他:“你的意思,他或许是被人冤枉的?”
他抿了抿唇:“杀了王敬予之事,他倒是认了。”
工部侍郎杀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这是因着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仇,还或是此人与王敬予有仇,然无论是与何人有仇,已涉及人命了,想来这恩怨不浅。
她忽又想起被冤枉险些当真凶的秦子钰,又问道:“那也是他设计陷害你的?”
“此事,也确实是他所为。”他淡淡地回了句,又替自己倒了杯茶,顺道探头看了看她的怀子,见还有五分满,就将茶壶放下了。
“那他可是与你有仇?”她好奇,问道。
虽说秦子钰也是个风流子弟,若与人结仇,想来不是为了钱财便是为了美色。
钱财嘛,以他秦家二公子此等身份,想来是不缺的,既然如此,莫不是他与那工部侍郎争过美人,或是说,他夺人所好了?
“我自问与他无怨无仇,且他设计我,也不过是为了替自己脱身罢了。”他饮了一口茶,解释着。
“这毕竟是命案,堂堂工部尚书之子死了,自是要追查的,终究要有个真凶伏法才能了结,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之人顶此真凶的名头,正好那日瞧见了我与王敬予当街争执。”
“后来稍一打听,便得知我与王敬予早有前仇,当下一合计,便想了法子引我中计,如此一来,我正好替他背了这杀人凶手的罪名,也便于他脱身。”
她听罢,连连点头,这说辞倒解释的通。
“只是他为何要杀王敬予?”
杀人之事讲究个动机,毕竟不是杀鸡宰羊之事,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若不是有天大的恩怨,寻常人又如何下了去手。
“你猜是为何?”他笑了笑,挑眉反问她。
她转回身子,右手靠在榻几上,一手轻轻摇着团扇。
“他若不是与王今元有仇,便是与王敬予有怨,依我看来,以王敬予此人的性子,更易惹下祸事。”
说着,她转头看向他,只待他替自己解惑。
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你猜得不错,此事是王敬予咎由自取。那侍郎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一朝考取功名,谋得一官半职,虽不是什么大官,左右有笔俸禄,也能养家糊口。”
“他本有个未过门的妻子,虽出生寒门,却因着她爹是个教书先生,也养得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原本他们再过半年便要拜堂成亲的,可不料却生了变故。”
她默默听到此处,心中自有了一番猜想,见他停下饮茶,不由接下了话去。
“可是那王敬予无意中瞧见了那姑娘,将人强抢了回去做小妾?”
听闻那王敬予正室虽还未进门,便家中小妾通房不少,想来那侍郎娇美的未婚妻若当真被他撞上,哪里还逃得过。
秦子钰笑了笑,暗道虽这故事老套,不过她这心思转得确实快,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姑娘,哪里与她这般想得到,说得出。
看来瑞阳老家的水土养出的姑娘,比之京中的名门女子,不仅不差些什么,反而还自成风格。
“他若抢回去做了小妾,怕是事情也不至于此了。”
第36章 出门
闻言, 赵清允惊呼了一声,团扇轻掩着唇瓣, 娇眸圆睁, 一副吃惊的模样。
须臾,便听得她说道:“莫不是那王敬予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 又将人丢了吧?”
秦子钰点了点头,听着她说出自己心中猜想, 他竟有些窘迫尴尬, 当真是奇了,又不是他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可虽说这等龌蹉事不是他干下的, 但让他当着一个姑娘家说出这些, 还是觉着有些难堪, 便何况, 他也占过她的便宜,反倒是她,只余一脸气愤。
“这王敬予当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不将他剥皮抽筋还当真是便宜他了。”想了想,她又问道,“那姑娘后来又如何了?”
她心中自也有些猜想,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但凡遇上这等事儿, 大抵都是没有脸面活下去的, 可她还是希望那姑娘仍活着。
然若再想想,倘那女子还活着,不止她家人面上无光, 便是那侍郎怕是在旁人跟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世事便是如此可笑,明明做了坏事的是王敬予,被人唾弃的应该是他,可末了,往往是那受了委屈的女子遭人白眼,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好似是她做了勾引人的下流事似的。
“那女子在受辱当日,便悬梁自尽了,她家人连夜将之草草下葬,那侍郎连他未婚妻的最后一面都未见着,自此恨王敬予入骨。”
“为了替他心爱的女子报仇,他运策帷幄,整整花了三年的光景,终于让陛下将其调至工部做了侍郎。”
她听着,徐徐点头,可总觉着有何处不对,然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
“后来,他知我与王敬予有怨,便假借我的名头,将王敬予约至城西,将其诛杀,原本想嫁祸于我,不想我未如他谋划的那般,去往城西见王敬予。”
“那他还当真沉得住气,待未婚妻也算是有情有义,为了她整整……等等。”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下话来,她好似想到那个奇怪之处了是什么了。
她转过头去,黝黑的眸子盈盈地看着他:“他若有心要杀王敬予,又何必蛰伏三年,直到进了工部一年后,再动手杀人?”
秦子钰听闻她此话,也愣住了。
他初听得顾景尘说此事时,根本未想到这一点,只觉着那侍郎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为了心爱的女子,将自己的前程、性命都霍了出去,令人心生佩服。
而此时听得她这么一问,也觉着十分可疑,毕竟要查王敬予之事并不难,他行事素来张扬,便是要将她的行踪查得清清楚楚,也非难事,杀他,确实不必花费那么多心思与时间。
“莫非,他所说得这些都是假的?”她望着他问。
确实,若真这么想来,怕是十有□□那人说得都是假的。
“不如你明日去同顾景尘说一声,请他去查一查那侍郎是否当真有个未婚妻?且与王敬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