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清允快过来。”
她含笑而行,到了罗汉榻前,跟二人行了一礼,旁侧已有小丫头搬来了杌凳,她敛袖坐下。
“不知婶母叫我过来,是为何事?”她笑眯眯地望着大夫人,问道。
然大夫人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李氏已抢着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听闻江南圣手沈风眠此时便在秦府,又素闻你与他关系较好,想托你请他为姝樱去诊个脉。”
原本,对于李氏宣宾夺主抢着说话已有些心生不悦,又听闻她说请沈风眠为李姝樱看病不是什么大事?既是如此,她为何不自己去请,还要通过她做什么?
最主要的是,沈风眠此回进京之事,晓得的除了秦家人之外,便只有同行的瑞阳老家那几个,李氏又是如何晓得的?
“夫人怎知江南圣手在秦府之中?”
她寻思着,大夫人再如何,也不会主动告之她此事吧?
“自是我那神通广大的胡姑爷,是他说如今秦府之中有个厉害的大夫,有江南圣手之称,我这才过来问我这好妹子的。”
李氏说罢,转头冲着大夫人笑了笑,只是大夫人回以的笑意却有些勉强。
赵清允勾了勾唇角,看着李氏道:“此事怕是有些难,夫人定不晓得,沈风眠医术虽高明,然这性子也古怪的很,定是不肯登门为胡夫人看病的。”
李氏一听,身子微微前倾了几分:“为何?他那时能为老太太登门看病,如今为何就不能为姝樱出诊了?”
没成想,这李氏还晓得沈风眠为老太太治病之事?
这事儿,十之□□定是大夫人告诉她的,不然,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不由的,她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的大夫人。
果然,大夫人一对上她的目光,面带窘迫,讪讪一笑说道:“适才她提及沈风眠,我忍不住提了一嘴老太太生病之时的事儿,然后……”
赵清允讥笑了一声,目光定定地望着李氏:“老太太是长辈,我亦是求了他许久,他方才瞧在我之孝心的份上才答应的,夫人是觉得你家女儿的辈份能高过老太太去?”
“你……”
李氏不防她说出这番话来,被噎得气结,急喘着气儿手指着赵清允抖个不停。
一旁的大夫人面带豫色安慰着她:“嫂子缓缓气儿,清允不是不肯帮忙的意思,只是沈风眠的脾气,确实古怪的紧。”
听着大夫人的话,生怕她再将自己绕进去,赵清允猛地站起身,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婶母,这事儿我既帮不上忙,便先走了,我还要为相公准备午饭呢。”
说罢话,她便快迈莲步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快得大夫人想拦都拦不住。
一出了门,她才长松了口气,听得里头的李氏还在咒骂:“你说她哪里有小辈的样子,长辈好不容易开回口,她居然还摆架子。”
赵清允在外头听得清楚明白,一旁站着的小丫头看着她,耳中听着屋内传来的话,心惊肉跳的很。
夏蝉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神情不大好看。
反倒是赵清允,只是勾唇哂笑,怔怔站着听着。
“哼,我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她便是嫉妒我家樱儿,樱儿比她成亲得晚,却已身怀有孕,她这成亲都快两个月了,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便是瞧不得樱儿怀孩子。”
李氏叫嚷道,大夫人越是劝,她越是大声,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嚷得所有人都晓得。
“好了好了,此事也怪不得她,你也未说姝樱见红之事,兴许是她不晓得事情这般严重,待晚些我再同她说说。”大夫人轻声劝着。
听到此处,赵清允含着不屑的轻笑,慢步下了台阶,走向院门口。
秦子兰见着她在门口站了许久,此时的笑容又十分奇怪,越发好奇母亲叫她过来的用意,忍不住凑上前去问了一句:“允姐姐,她们到底同你说了何事?”
“没什么事儿,你莫多问,我先走了。”她想了想,这样的事儿,还是不便同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多言,但冲着她笑了笑,离开了。
回酌古院的路上,赵清允一直未吭声,只想着李氏这人当真好笑,自家女儿婚前失身,早早怀了孩子,她反拿此事沾沾自喜,如今还同旁人提及。
她与秦子钰成亲满打满算将将两月,李姝樱比他们还要晚上快半月,这便有了好消息,怕之孩子是在醉仙居时怀上的吧。
这一来一回的,差的时候儿可是有些久了,日后若是被旁人晓得了,什么都瞒不住。
再者,从她进了房门,李氏从头至尾未提及李姝樱是何处病了,她哪里晓得李姝樱是身怀有孕见了红,更何来嫉妒一说。
“那李氏当真是可笑,自个儿女儿有孕了,恨不得满京城嚷嚷,寻常人都是头三个月都小心翼翼地藏着掩着不说出来,她倒好,巴不得人人都晓得。”
夏蝉见着她迟迟不吭声,还当是被李氏的话伤着了,气呼呼地说着。
“这成亲才将将一月的光景吧,便查出有孕了,我看啊,这二人成亲之前便不干不净的了。”不得不说,夏蝉气愤之下,思绪转得还是挺快的,已想到了这一点。
赵清允不由笑了起来,看着义愤填膺的夏蝉,长叹了口气。
“你同那些破落户置气做什么,只会生生气死自己,左右咱们过自个儿的日子,与他们无干,再说了,沈风眠肯不肯给人治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夏蝉闻言,点点头,只是脸色仍有些难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见着秦子钰从不远处的小路口突然拐了出来,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回来了。
“相公,你回来了。”她快步上前,近似扑地冲了过去。
秦子钰笑着伸了手,将人稳稳地扶住,而后看着她笑道:“趁着我不在,又去何处顽了?”
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夏蝉嘀咕了一句:“哪里是去顽,明明是去受气的。”
他耳尖地很,虽然夏蝉说的轻,却还是被他听了个清楚明白,剑眉微皱,看了眉眼微垂着的女子,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赵清允怔住了,一时间犹豫了。
这种后宅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并不好插手,若是让他晓得了,只凭白让他觉得气恼,又何必让他动怒呢。
只是她不说,他又如何甘心,转了头看向夏蝉:“是何事?”
“还不是那个李氏,女儿嫁了人才一个月的光景,有了身孕便来咱们府里寻大夫人,说是见了红,非闹着要少夫人帮着请沈大夫过去诊病。”
“少夫人说沈大夫性子怪,怕是请不动,她便说咱们少夫人自己未有孕,嫉妒李姝樱。哼,谁嫉妒她那种人啊,咱们秦家是他们那些个小门小户可以比得么。”
夏蝉说着说着,又来了气儿,一旁的秦子钰也动了怒,只赵清允有些哭笑不得。
她哪里有夏蝉说得这般受尽委屈,毕竟她从大夫人那屋里出来的时候,李氏可是被她气得直发抖呢,如此说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哪里有她说得这般受气。
“此事,我晓得了,你先回去准备饭菜吧。”
秦子钰听罢,说了一句,打发了夏蝉先回院子,而他,则拉着赵清允慢慢地往前踱步。
二人都未说话,赵清允未想别的,只寻思着他不吭声,是因着恼了的缘故,不由时时偷偷打量他的神情,只是彼时他脸上面无表情,她实在猜不出来。
“你可是恼了?”
末了,她选择问出了口。
这事儿,她并未放在心上,想着李姝樱那孩子还未必保得住呢,他们定也是请了城中的名医诊治过,方会将主意打到沈风眠身上。
只是她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胡靖又是如何晓得沈风眠在秦府,莫不是他们府里头已有了二皇子的眼线?
“你呢,你可是生气了?”他不答反问,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
她道:“不生气啊,有什么好生气的,生孩子这种事儿,本就是随缘,再说了,她又不是我婆母,我们自家人都还没说什么呢,她算老几?所以她的话,我根本未放在心上。”
“嗯,你若当真这般想便好。”他点点头,说着。
见状,她拉着他站定步子,他不解地转身看着她:“怎么了?”
她略一沉思:“你当李氏是如何晓得沈风眠在咱们府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