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过一旁的被子替她细细掖好各处,而后弯着腰身看着她道:“好了,早些睡吧,明日我给你做灯笼,保准做得比外头的还好看。”
她缩在被子里,点了点头,见着他弯下身来,下意识便想扯起被子盖住红唇,生怕他再来一回。
不过,他动作快,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而后便直起腰身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失落,在这莫名杂乱的感觉之中,听得他开门关门离开的声音。
闭着眼,她含笑慢慢进入了梦乡。
秦子钰果然守诺,第二日便开始替她做灯笼。
从打图开始,桩桩件件都亲自动手,原先是问了她想要哪种样式,何种图案,不过她对灯笼之类的无甚研究,便只叫他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便是了。
于是,闲下来的两人,一个在席榻上做灯笼,一个在对面轻靠着凭几侧身歪在席榻上看书,偶尔互相说几句话,或是替对方倒杯茶,倒也显得极为合拍。
以往在瑞阳遇上元宵节时,赵清允也会随秦子晟兄妹出去逛逛,赏过灯笼也买过灯笼,却还从未自己做过,便是旁人亲手做了送予她的也没有。
此时,偶然间抬头看到对面的人时,就觉得只这样相伴而坐,什么都不说,他们便能过上几十年这样的生活。
秦子钰的灯笼做得细致,足足两天才做好一个,她很是喜欢,模样瞧着跟宫灯有些类似,只是他又加了些自己的心思在里头。
见着她欢喜,他又重新铺开宣纸,重新描起灯笼样来。
“你不是已经做好一个了,不要再做了。”
她也怕他累着,平日里搦管之手,到了此时却拿着钻子刨子,总让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很。
“我多做几个,日后挂在咱们酌古院的房间里,或是院子也好,反正我也没事,多做几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描着样子,嘴里还问着她累不累,渴不渴。
她哪里会累,不是躺着便是坐着,哪里像他,一坐便是一整日,也不晓得他腰痛不痛。
等灯笼做到第五日时,秦夫人不知怎的到了他们的院里,见着二人这般融洽的模样,无声的笑了。
她可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一刻都不愿在家多呆的儿子,如今却整日呆在家中,只守着赵清允,活像谁会将他的人偷走似的。
赵清允不晓得自己在秦夫人心中已成了称坨一般的存在,只是听到动静抬头,见是秦夫人,忙放下了手里的话本子,起身请安。
而秦子钰听到动静抬头,见是自家母亲,只笑了笑,扬扬手里的刨子说道:“母亲来了,母亲可是有事?快坐吧。”
秦夫人还未开口,就被儿子追问,她不禁有些伤心,孩子长大了,开始嫌弃自己了,不过,长大终究是桩好事,更何况还有赵清允在,她也放心。
“你这是在做什么?做灯笼?”秦夫人坐了下来,看着他拿在手中摆弄的东西,愣了愣才说道。
她儿子什么时候有闲情逸致做这种小玩意了。
目光流转间,顿时了然,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赵清允。
这厢,赵清允寻了个软垫搁在秦夫人身边,又寻了个凭几给她靠,最后替好倒了杯茶才算是忙完。
“母亲觉着如何?”秦子钰望着坐在了自己对面的秦夫人一眼,笑问。
秦夫人探头看了一眼,而后点点头:“不错不错,难得见你动手做东西,我看啊,他日你若是被陛下剥了官职,倒是可以靠这手艺过活。”
秦子钰闻言,皱眉瞪了她一眼,佯装着不悦道:“母亲便不能盼着些我好么?”
秦夫人看着他,兀自笑了起来。
刨子刨下的木花,随着沙沙声落在地上,秦夫人一直打量着搁在一旁已制好的灯笼,寻思着自己也有许多年未曾好好赏过灯笼了,兴许今年,她也该和秦怀安去赏个灯什么的。
“母亲还未说寻咱们有何事?”见着秦夫人迟迟未出声,秦子钰问道。
自家母亲的性子,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得便是她,若无事,她只会在前院或是暄竹院内,鲜少四处走动的。
能叫她今日主动寻到飞月轩来的,想必定是与他们二人有关之事。
赵清允也转过头看着她,秦夫人抿了抿唇,笑道:“也没什么旁的事儿,只是来同你们说一声,将将收到你们祖母的信,道是他们会在初七出发,差不多正月十五便会回到京中。”
“还说瑞阳老家亦有人同行,让咱们赶紧把院子收拾起来。”说罢正要饮口茶,忽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来,复又道,“哦,还有,你们祖母说十六是个好日子,就选那天让你们成亲。”
“当真!”只听得前半句,秦子钰已十分开心,忽又听闻自己与清允的好日子已定下,当即乐得都合不拢嘴来,看着对面的佳人呵呵地笑个不停。
说实话,这还是秦夫人头一回见儿子这般傻呼呼的模样。
人活于世,饶是再精明的人,也总有遇上能制得住他的那个,而赵清允便是能制住秦子钰的那人。
此时秦子钰早已盘算起来,今日正好是初七,也就是说祖母与瑞阳老家的人今日便起程,说是正月十五会到京中,想来应该坐得大船,差不多八日便到。
离他们成亲的日子,满打满算还有八日,他觉着有许多东西需置办起来了。
想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物什,起身掸着袍子,一边同赵清允说道:“清允,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出门买东西。”
赵清允呆了呆,实在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买什么,错愕间还是听他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
倒是一旁的秦夫人,毕竟是过来人,晓得秦子钰的心思:“你是要带清允去买成亲的东西么?不必了,东西我都替你们准备好了。”
然秦子钰却笑了笑,摇头道:“母亲准备的都是必要之物,而我们还有一些自个儿要备下的东西。”
说着,又催着赵清允赶紧去取斗篷。
赵清允被他催得有些晕了头,却还是赶紧进了自己的屋子,秦夫人见状,想着约莫他还想再帮赵清允添置些什么,自然也未再拦着,只顾自回院里去了。
听着秦夫人的意思,晓得成亲一应物品皆已准备妥当,赵清允实在不知他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二人慢步于西直大街上,她瞧着他像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却又觉得他是晓得要去哪里的,不然又怎会拉着她不曾停歇地往前走呢。
过了片刻的功夫,他带着她总算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她放眼一瞧,不正是上回带了秦子兰他们来的首饰铺子么。
“我那里还有不少首饰呢,上回陛下又赏赐了不少,不必再费银子买了。”她拉着他的袖子,想阻止他进去。
虽说她平素里添置的东西不多,但首饰还是有不少的,秦太夫人也曾赠过她一些,虽说样式可能不是时下最新的,但绝对是值价的,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未必赶得上。
而他,却看着她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赏我的那些首饰,往后也都是你的了,可那些都不是我送的。”
他说着,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清允,我只是想送你套头面首饰,用我自己的俸银赏赐。”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眸色深沉似汪洋大海,深不见底,也叫她不知该如何拒绝,正是这片刻的迟疑,他已拉着她进了铺子。
店内,小二正打扫着,掌柜的站于柜台后面似在打盹,听到动静抬头扫了一眼,见着秦子钰,似已同他十分熟络的模样,忙上前来招呼。
“秦二公子来了。”
他点点头,冲着掌柜说道:“先将你们店里新进的首饰都拿来予我娘子瞧瞧,要好的,哦,对了,要喜气的。”
掌柜一听,嗳嗳应着便去取首饰,一面吩咐小二将他们请到后头的雅室。
秦子钰牵着赵清允的手,二人进了雅室坐下,须臾便见着掌柜捧着好几个锦盒进来。
“秦二公子,秦少夫人,这几套是昨日才新进的,还未曾拿出来过,您二位就将就着看吧。”掌柜说着,将锦盒一个个放于桌面上,而后一一打开。
锦盒内,皆是成套的头面,赤金所制,上头镶了红宝石或是红珊玉,瞧着确实喜气。
赵清允看了一圈,然后取了一个拿到近前细看,掌柜的忙介绍道:“少夫人好眼力,这套是这堆里头最好的,您瞧瞧这工艺,再看看上头的这颗红宝石,可是从蕃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