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如赵清允所料,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赵清允进来,着实吃了一惊。
赵清允也不多话,只表明了来意,将带来的一包银子交予了老妈子,请她代为买些孟氏和孩子们爱吃的东西,顺便也置办些年货。
“表姑奶奶如此盛情,请让老婆子给表姑奶奶叩个头吧。”
老妈子接了钱袋子便要给她跪下,亏得她手脚快,一把将人拽住了:“妈妈实不必如此,妈妈是孟家的老人了,我虽不大记得了,想来幼时也得过妈妈照顾。”
“如今孟家不如外祖母在时了,妈妈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着实辛苦您了,不过,好日子总是在后头的,妈妈只管照顾好表嫂和她腹中孩子,表哥绝不会亏待您的。”
“那是自然。”老妈子连连点头。
赵清允唯恐秦子钰久候,只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到了前院,秦子钰果然已候着她了,见着她匆匆而来,笑了笑:“你走慢些,小心路滑。”
说话间,已几个大步已到了她跟前,伸手牵着她走到孟砚青跟前道:“表兄,那我们先走了。”
孟砚青见他们二人的行径,很是高兴。
上一回赵清允来府里住,他虽高兴,却也怕是二人出了事,后来还是妻子说,小两口只是起了几句争执,不碍事的。
再后来见秦子钰天天寻上门来,围着赵清打转,他才稍稍安心了些。
如今见了他们恩爱的模样,自然什么担心都没了。
将二人送到大门口,秦子钰忽地转过身来说道:“说起来,我还未曾好好谢一谢那个猎户,叫什么来着,可是叫钟山?”
孟砚青点点头:“嗯,正是叫钟山,只是他如今在他舅舅那里住下了,道是不回京中。”他说着,冲着隔壁扬了扬下巴,“现如今住的,是他们的一个远房亲戚。”
赵清允挑了挑眉,听了这消息也觉意外,怎么好端端地便不回来了,莫不是王家人晓得了是钟山给秦子钰做得证人,寻他们麻烦了?
“他为何不回来了?总不至于是王家的缘故吧?”
她压着声音说出自己的猜想,却看着孟现青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王家,这些时日以来,王家的人一直未曾出现,便是连个陌生人都未来寻他们。他们离京那时也是高高兴兴走的,不像是为了避难的模样。”
她虽心中有疑,然听了孟砚青此话,也说不出旁的来了,兴许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看来,便只有有缘再谢了。”秦子钰笑了笑,转头看着赵清允说了一句,“那咱们回去了。”
她点点头,而后同孟砚青曲膝一礼,方在秦子钰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待他钻进了车厢,放下帘子,立刻便将外头冷冷地空气都隔绝了,她还未来得及察觉寒意,已被他抱了个满怀,他暖暖地气息将她包围地起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待回到府门口,他将她扶下了车之后,只送进了大门,便道自己还要出去一趟。
眼见着雪又下大了,却听得他还要出去,她不由担心是否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他不顾如此恶劣的天气,还一定要出门。
“你出门要去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摇摇头,笑道:“你莫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去吏部打听一下,适才与你表兄提及此事时,他也有曾听闻,道他有数个同僚都对此差事有意。”
“我寻思着还是再去打听打听,不然明日再同陛下提一提,左右这份差事与旁人只是个高升的踏脚石,但对孟表兄而言,却是份好差事,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听他是为了表哥之事,她倒不好说什么了,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末了,只好叮嘱他坐了马车去,且要快去快回,待得了他的回应,才放了他出门。
一场雪,下起来便似没完没了的停不下来。
清早起来原本扫净的院子里又厚厚地积起了一层。
赵清允出门之时,便见着丫头们正清着积雪,旁侧前一日堆积起来的还未化去,如此一来,越发压得厚实了。
再看看从天际飘落仍未消停迹像的雪花,她只好又在房里坐了,看着从秦子钰那里拿来的新话本子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日,雪总算是停了。
这一日,秦怀安父子上朝,直到临吃中饭之时,才见回来。
彼时赵清允与秦夫人等得心焦,又一直未见有人来传讯儿,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正开始着急上火的打算派人去宫门口打听消息时,才听得外头有人传进话来,道是他们回来了。
随即就见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大步而来,片刻便到了跟前,面色都不大好看。
“今日是出了什么事么,怎回来的这么晚。”秦夫人迎着秦怀安问着。
秦怀安与之牵了手,往内到了一旁的圈椅中坐了下来。
而一旁的赵清允看着秦子钰端起了自己手边小几上的茶盏,也顾不得烫,几个大口就喝了下去,这才一声长叹,那模样像是渴了几天似的。
于是,她挂着嘴边犹想提醒那杯是她的茶的话,也只好生生咽下了。
“还不怪这场大雪,京中不少贫户的屋宅都被压垮了,工部那帮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眼下个个都拿不出个好法子来安置居无定所之人,以至于争执到现下。”
秦子钰说着,在秦怀安夫妇的对面坐了下来,眼见着赵清允还在一旁站着,忍不住伸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椅中坐下。
连下了这么多日的雪,那些年久失修的房舍被压垮倒也不稀奇,且下了这么久,怕是不少人的生计都受了影响吧。
赵清允想着,自己在瑞阳时盼着的雪,在京城却可能惹得有人失了半生的心血,彼时她若晓得了,兴许便不会这么期盼了。
“往年也有受了雪灾的,以往是如何安置的,今年照旧便是,有何可争执不下的。”秦夫人说着,皱眉看着身旁的夫婿。
秦怀安摇摇头:“今年的雪灾较之往年厉害,受灾的户数眼下粗略一算已有数百家,且还有伤亡的。”
说着说着,他又长叹了口气:“京中都是这副情形,怕是临近的几处城镇形势更加严峻,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啊。”
赵清允闻言,不由沉默了。
若不是亲耳听听,她还不知只是看似叫人欢喜的一场雪还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事儿来,那些人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家后,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这些事儿,让工部的人去烦吧,父亲、母亲,快吃饭吧,我饿了。”秦子钰说着,摸着肚子说道。
他们上朝出门的早,他只草草吃了些早饭,耗到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陛下也头疼着,没个留饭的意思,他出宫门便急着赶回来了。
秦夫人一听,忙吩咐人赶紧将饭菜送上桌来,赵清允在旁帮着摆桌。
吃饭时无人再提及此事,只吃罢饭后,便各自回房午歇了。
秦子钰牵着赵清允慢慢往院子走,手握得紧紧地,生怕她滑倒。
“明日开始便沐休了,直到正月十六才开朝复印,你且想想这几日要做什么,我陪你啊。”
她听了,点点头。
将人送回屋,秦子钰催着她去歇一会儿,便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叫她觉得有些奇怪。
本以为他定会在自己房里再坐会儿,兴许还会同自己闹一闹,没想到今日他这么安耽,反叫她有些不习惯了。
再一琢磨,或许他还有什么要事,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个京官,哪能整日里除了上朝就无所是事的。
午歇起身后,还不见他过来寻自己,她便拿了才看了一半的话本子去了寻他,见他坐到书案后头执笔写折子,也不扰他,只在外间罗汉榻上坐了,一页页地翻看着。
待折子写罢,他抬头才发现她坐在一侧,右手肘靠在小几上,手中握着书册,左手轻搭在腰际。
偶尔抬手翻页,静谧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兴许是看到了好笑之处,会扯着唇角轻笑出声。
只是那笑声轻柔像是刻意压制着,想来是怕吵到他吧。
起身,他悄声走到榻旁,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她回神转头,冲着他笑了笑:“你忙完了?”
放下手中的书册,她坐直了身子,而他已抬手,将人提拎着抱到了自己怀中。
“进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觉着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