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真当官儿的这几年+番外(15)
“至于这假,您若是不给下官批,那下官顶着这大针眼去翰林院便是。”
谢昭远冷哼了一声开口,“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不在意不当真,那昨日你为何连招呼不打便跑?就连雅间钱最后还是我给结的!”
这个,这个……
怎么说呢?
当时我可是真真的被您吓到了好吧!
我苦着脸,咬牙切齿,刻意压低了声音,“谢昭远,你是太子,两个雅间钱对你来说了不算什么!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说不在意了就是真的不在意。”少给我整这虚头巴脑的。
不给我批假就罢了,话这么多。
其他官员经过我身边,对我说了恭喜高升的话。
我待在谢昭远的后边,听别的官儿对我说话,吓得我打了一个颤儿,我连忙示意谢昭远也不要出声了。
陆陆续续好几个官拜了太子,祝了我升了吏部,还问我裴宗杜的去处。
我自然先谢过了他们。
裴宗杜的去处我也不知,所以没告诉他们。
我默默在后头跟了谢昭远半路子。
其实我也不想跟着他。
气氛太尴尬了。
我表面上虽说不在意不在意。
但是女人嘛,容易口是心非。
说不在意不在意,但肯定还是在意的。
我感情的事上不懂得太多,他对我的那番话,是我做姑娘的时候听到的头一回。
别说对事儿了,就算对人我也还是想躲避的。
谢昭远看情况也是不会给我批假的了。
我想了想,索性跑吧。
拿上茅房为借口,我又跑掉了。
千步廊上,我碰见了夫子。
夫子还是那个老样子。
只不过现在大半的学生都从尚书房毕业了,他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我鞠了躬,恭敬的拜了拜,“夫子好!”
夫子眼神还是很好的。
可他故意凑近了,眯着眼贴近我的脸,说:“这,这,你不是那个太子伴读,陈家小子吗?”
“我是我是。”然后去伸手拽了夫子胡子,“夫子这才不到一年就不认识我了。您以前可是经常揍我,罚我站,敲我手心的。”
夫子拉了腔调,“诶呵,那可不敢忘不敢忘,我那院子里的果子都让你给摘秃了。”又阴阳怪气地讲,“今年你去了翰林院,我这果子长得甚好。”
“嘿嘿嘿,夫子还知晓我去了翰林院,看来还是对我关心的。”我也拿捏着夫子腔调,对他说,“如今没了夫子打我,我也还不习惯,今年这手老是痒!”
“手痒?”夫子拨开了我拽他胡子的手,“手痒我这就去拿戒尺!”
“哎呦,玩笑话玩笑话,夫子怎么能当真呢?”我往后退了半步。
退半步的姿势是认真的。
我唬夫子,“夫子若是拿戒尺,那我可是要去夫子园子里头偷夫子种的果子了,五月份的李子可最最好吃了!”
“你这小子,你敢!”夫子的小胡子一吹,说着便想跳起来追着打我。
我赶紧道歉,“夫子夫子我错了!您也别再追我了,反正也追不上,免得累坏了身子。”
我恍惚,仿佛又像回到了当初在尚书房的日子。
只是那时候我是个小兔崽子,现在大了,该一本正经的好好处事了。
夫子也知这,不再追我,喊我到他跟前,一半感叹一半感慨,“叫我看看,你穿上这身官袍子还真是人模狗样!”
啧!
“那当然,您的学生可有出息了,今日早朝时皇上刚提拔了我,将我派到吏部做了吏部员外郎。”我骄傲的抬起头。
夫子点点头,一下一下缕着胡子,“嗯嗯,还算可以。”
“不过,皇上竟调你做了吏部员外郎,不可思议啊!”夫子的言语中透露着点嫌弃以及对皇上用人眼光的惊奇。
“夫子!用我怎么了,我可是聪明的很!”
“是是是,聪明的很。”反讽我,“你小时候让你写个字儿,十个字能写错八个,字顶顶丑,整个尚书房就你字最丑!”
“夫子您这可不是觉着我聪明的意思。”我冲夫子笑了两声,“字丑怎么了?旁人可觉着我聪明着呢!”
“你说今日皇上给你派了吏部员外郎的官儿。”夫子突然就压低了声儿,严肃了起来,甚至还叫了我大名,“陈宁言,你要注意,在外头做事切不可莽撞,不能再和搁到尚书房一样。”
“我从前教你的你可都要记准了。”
“夫子放心,学生可一件都没有忘。”我点头。
作为尚书房的主夫子,为人正直,教习有道。
先前我心里头记着做伴读的道理,就怕夫子会因着我是太子的伴读,对太子打不得骂不得,而将气都撒到我身上,训斥我来警醒太子。
我是存了这个念头的,怕这个怕的很。但也安慰自己,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切都好。
可太子做的极好,很少有出纰漏的地方。
反而是我,跟被拘到尚书房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我是女孩,乍一开始跟着太子在尚书房读书,读的净是些没听过名字的复杂书。又是大文学,又是大书法的。
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夫子比我想象的要有人情味很多。
我虽然得了陈府嫡子的身份,但我不熟悉,初时也很不习惯。
将将从刀底下捡来一条性命,被送到江舟,没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又被送到了宫里作为伴读。
其实经了这些事情,我内心波动很大。
也不能赖我,凡事经过这些事儿的无论再大的胆子,心里头也会有些不自在吧。
因为莫名其妙的。
明明一切都不是我的事,我只是替了妹妹承了妹妹的罪。先前的事我自己都还没梳理清楚。
先前是先前,只想着帮妹妹顶了罪。
现在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却也后怕的极了。
身为姐姐,当初我一心只想保着妹妹,可我没那个能力。
在尚书房,还好有夫子。
夫子的关怀,夫子的教导,让我能安心,让我能和从前一样,洒脱又自在,继续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个身份欢快的活着。
教导我,没能力就去变得有能力。
夫子乃是我在江舟的心系着的重要人。
他像从前就知道我会入朝为官一样,教了我好些官场之道,也时不时在各种事情上提点我。
但在尚书房,该揍的也是要揍,我那个时候大概是不太懂得夫子的用心,老是和他作对。
他一罚我,我就偷他果子。
后来大了,懂了许多事,发现夫子对我其实就像朋友一般,纵容的很。
我在尚书房的事,夫子也都记着。
唉,我不禁感慨,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就一眨眼,我就成了独当一面的人,而夫子也白了头发,白了胡子。
看着夫子这个样子,我内心五味杂陈。
有时候表面光鲜的人其实内里并不光鲜。
背后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看透。
就好比夫子,虽说是夫子,教习先生,又是皇家的人,肯定是见多识广,但我总觉着夫子不简单。
别人的事,不好去问就是了。
夫子对我的回答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夫子教你的你听着便是,总不会有坏处。”
我笑,眉眼都弯弯。
夫子又盯着我的眼睛看,“诶!你这眼角红了?长了针眼?嘿!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夫子正经的时候正经的很。
不过不正经的时候又是个老顽童样子,只不过极少展现。
“害!夫子,我能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定是我做事太认真,太辛苦,劳累过度才得了针眼呗。”我瞎说。
我一向擅长瞎掰扯,张嘴就来的那种。
“得了吧,你还能有哪里劳累的地方?翰林院会给你难处做?”
夫子还真怪了解我,翰林院肯定不会为难我。
我陈家二叔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我做事儿上面他都照顾着我,难的事一般都不交给我,因此我能在翰林院多多得闲。
但我也不愿意偷懒,多数的事情我都上赶着去做。
“近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说给夫子听听,让我乐呵乐呵!”
“夫子!”
唉,真是。
在尚书房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做的是有些幼稚了,现在……
夫子才是真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