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巴巴的盯着天空，没一会儿就嚷着眼睛酸疼，千香替他轻轻揉了揉，看时辰到了，怕他无聊，就想法子哄道：“阿墨，你去找红枣或者绿豆，让她们陪你玩，好不好？”
阿墨拉着她袖子不放：“阿姐呢？”
千香包住他的小手：“阿姐要去做饭，阿墨乖，吃完了饭，雨说不定就停了呢。”
小孩子黏姐姐，拉着千香的衣袖不放手：“阿墨要跟阿姐一道！”
千香无奈，只得叫了红枣跟着，一会儿做饭的时候忙碌起来无人照管千墨，还是得红枣看着他才好。
雨水节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节日，这一天忙过中午这段时候，满香楼也就歇业打烊了。放伙计们一个假，薪金却照领不误，因此顾家很得店里伙计的心。
千香去店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换了衣裳准备做菜。萧国流行的闺房姑娘家装束皆是广袖长裙，做事极为不便，千香不出门的时候，在家里就换了件窄袖的衣裳穿在身上。
菜单是早几日便定好了的。因着答应了千墨要做八宝豆腐和八宝肉圆，他又在那里眼巴巴的盯着看，千香掐了一把他嫩嫩的小脸蛋，笑着先去做这两道菜去了。厨房里前一日就备好了各色食材，新鲜的鸡肉猪肉摆在那里，菜蔬是一早管家领了下人去庄子里现摘来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那边的一口大锅里煮着鸡鸭架子汤，咕噜噜冒着泡，。
厨房人多，千香便只许红枣领着阿墨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叫他离锅台太近。
因着阿墨前几日就要吃这几样菜，千香命厨房备好了松子仁，瓜子仁，用药杵捣得碎碎的。取了洗净的香蕈平菇，上好的火腿皆切成碎丁，又将鸡腿肉剔下来，也切得碎碎的。将昨儿在街上买的嫩豆腐一并切碎了，这几样东西一道入了烧滚的鸡鸭架子汤里，随意翻滚几下，待发现汤水再一次翻滚起来，加了调料，就算好了。千香将这菜盛在白瓷的钵里，放蒸笼里温着，也不忙上桌。
“红枣，好香啊。”千墨被红枣拉着，不能过去，但香味还是飘了过来。发现红枣没有反应，他抬起头来，用另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衣摆，这才发现，红枣也正在咽口水呢！
“是啊。这新出的菜，味道一定极好！”红枣点点头，早晨吃的饭菜早就在肚子里耗尽了，现在胃里空空的，闻见什么都要流口水。
千墨看着她：“你还没吃过呢？”
红枣点头：“还没呢。小姐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着前边儿的事，我哪敢再求她这个？不过，今儿要是能尝到，也是好的！”
这“前边儿”，指的就是满香楼里的事。
千墨“哼”了一声，扬起小脸：“才不给你吃呢！阿姐说了，那都是给我一个人做的！”
“那么一大堆，你吃得完吗！”红枣故意逗他，“今儿中午，还有笋煨火肉一类的呢，你可都吃得下么？”
千墨又皱了小脸，今天一早起来，他都皱了好几次脸了。红枣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拉他的小手：“咱们走吧！别在这里给小姐添乱，我带你去池子边看花可好？”
千墨嘟着嘴不高兴：“我才不要你带！”他日日被孟姨娘教导，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和小丫鬟们整日混在一起，当然，还有不要没事就去找千香，但后面的他忘了，前面的他记得清楚，是以红枣这么说，他就满脸不高兴。
红枣憋着笑改口：“是，是！我的少爷，是奴婢陪您去，可好？”
听她这么说，千墨这才扭着脸勉强同意，过门槛的时候他人矮腿短，险些被绊了一跤，亏得红枣伸手搀扶，这才又蹦跳着一路往池子边去了。
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
第12章 砂糖冰雪冷丸子
顾家在一百多年之前就凭着生意起家，虽然只有满香楼这一间明面上的铺子，但因了名下的庄园田产众多，每年吃租金也是一笔大数目。
家底殷实，就算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城里，顾家也有一处面积不小的大宅子。红枣所说的池子，便是横穿过后花园之后的莲池。莲池之中的水乃是活水，向外直通城西的绿柳湖。池中栽植了大片莲花，中央有水榭，看起来清幽雅致得很。
千香的娘亲爱花，除了莲花，池边还种了大大小小十余种花木。一年四季花期接连不断。六月间木兰谢了，但池中莲花绽放，池边月季，珍珠梅和栀子都正是花季，姹紫嫣红，粉白鹅黄，看起来热闹非常。
阿墨在这边玩了一阵子，又摘了好几朵栀子花说要送给阿姐，抬头一看已是正午，才乐颠颠的跟着红枣回去洗手准备吃饭。
雨水节在萧国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又因了顾家还有大小无数的庄园和田地，每年的中午都会好好庆贺一番。
午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孟姨娘让绿豆将千墨带回院子里哄着睡了一阵午觉，直到了傍晚时分，才让他跟着千香一道出门。临走之前，她又拿了几块糕点让千墨稍稍垫了下肚子，这才放心让他们一行人去了。
白日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虽然已经干了，空气却还湿润。从绿柳湖上吹来的风沾了水汽，也有几丝凉意。道路两旁大些的酒楼商铺都关了门，小摊子陆陆续续摆了开来。每家每铺皆挂上了大红灯笼，在这夏夜里虽然有几分炎热，却也显得热闹非凡。
宽阔的朱砂大街一直走到尽头，便是城外的绿柳湖。随着天色暗下，街道两旁也陆陆续续挂满了灯笼，红彤彤的一直到绿柳湖畔。且不远处的几处空地还有人搭了戏台在上面唱戏，除了杂剧，还有人在一旁表演杂技，总之，可看可玩的远比平日要多出许多来。
上京城人多，汇集天南海北的人物，自然东西也多。一路看来，有卖大小米水饭，炙肉，果脯，莴苣笋的，水果也有时新的甜瓜，白桃，水鹅梨，金杏，刚从湖里采来的鲜嫩的红菱，还有冰雪甘草汤，砂糖冰雪冷丸子，生淹水木瓜，雪泡梅花酒等吃起来消暑解热的东西。若是吃得胃里冷了，小店里还卖了烧酒，做得麻辣爽口的辣炒肚丝，兔肉丁子，还有咸菜，荔枝膏等等，数也数不清。
千香和红枣长到这个岁数，也并没有把这条街上这一晚出来的所有吃食都吃过一遍，也只能挑了自己喜欢的，看起来不错的买了。千墨才来过没几次，记忆里更是只有隐隐约约的那么一次，自然看什么都新鲜有趣。
千香领着他一路走，他一路便指着街上的红灯笼直叫着稀奇，虽然家里过年的时候也会挂上，只是他毕竟才五岁的年纪，这满城皆是红灯笼的时刻，想想一年也不过才这么一次罢了。
刚出门不久，便碰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在买些什么，千墨小孩子喜欢热闹，争着也要上前去看，千香没办法，抱着他在一旁等着人散了一些，这才上前去看。
原来卖的是一种叫做砂糖冰雪冷丸子的凉品，店家把黄豆炒熟了去壳，磨成豆粉，用砂糖拌匀，加水团成小丸子，浸泡在凉水里。摆在摊上的是一个个的小碗，每碗大约有十余个小丸子，一个个小小的浮在水面上，看起来玲珑可爱。水里也加了少许蜂蜜，尝起来甜丝丝的，丸子个头小，吃着也不甜腻。
阿墨眼巴巴的看着想吃，千香就替他买了一碗，让他自己专心拿好了，用小木勺儿舀了吃。
阿墨吃得眉开眼笑，小嘴包着丸子嚼啊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就像是个小青蛙。
千香和红枣看得有趣，一路往前走，又带他看了一会儿杂耍，买了个小糖人握在手上。千墨被孟姨娘看得太紧，好容易得了机会出来这一次，就乐得好像上了天一样。
路过卖生淹水木瓜的摊子的时候，阿墨没见过这东西，嚷嚷着要尝一尝，千香想起他刚刚才吃过砂糖冰雪冷丸子，现在再接着吃这么寒凉的东西，明日怕是得拉肚子，便摇了摇头，又怕他不高兴，轻声哄劝道：“阿墨，这一家的不好吃，阿姐知道一家更好吃的，咱们去那边的巷子里找找可好？”
顾铭还在世的时候，每逢雨水节的晚上，必定会带千香出门来玩，因从小就受尽宠爱，千香的要求他都尽数满足。那一日小千香站在街边，拉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道：“爹爹，那是什么呀？我想吃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