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顾不得壁顶滑腻似有腥臭,黑暗中利针贴他鼻尖嗖嗖飞过,近得能嗅见针尖上喂毒的森凉气息,丝丝奇诡寒意掠体而过。
好一会儿,机簧发出轻微的“嚓”一声,暗器射完。雪盗翻身落下来,一身滑绸紧身衣已被擦过的暗器剐下了无数布条,若非他在无可避处压身挪让,只差毫厘便要射中身体。
不敢点燃火折怕牵动机关,雪盗借着身上常备的夜明珠看去,四面石壁上已密密麻麻全是针眼,针眼比发丝还细,入石却深逾寸,机簧力量可想而知!
第二道门上机簧射尽暗器,终于开了一线,雪盗闪身进去后大门立即缓缓合拢。刚才他在第一道门外遥遥用石子击打梅花、却有东西直接砸落头顶来看,此处应当有精妙机关可以感应重量,一旦有人经过,则引动机关。
暗道很黑,泥土和陈腐气息却并不过分,显见有出口和通风口。墙壁可能有机关或涂毒,雪盗不敢去摸,一路以碎石敲击前方,走了片刻听到一声异响立刻停住脚步,取了一块重石向前方蓦然一砸。
“哧——”
一丈前的地面突然滑开,露出一个大洞,洞下居然是水,水流湍急、滔涌不绝,是雪山融水!这机关着实厉害,无论武功多高强,落下水道都会被立刻卷走。
接下来的路没有机关,暗道尽头只有一整面玉石墙壁,墙上和先前进来的大门一样雕满寒梅花纹,中央玉枝山庄的标志下有一朵六瓣梅。
有了前车之鉴,雪盗不敢去再随便动那梅花。他仔细看去,发现六瓣梅花之下一片叶子微微的凸起,应该是真正的开门枢纽,于是侧身谨慎轻按。
“哗——”
整面墙突然向上缩起,随即巨大浪潮瞬间从半人高的空间奔腾灌入,如传说中的天神巨锤呼啦一下捶在胸口,将他狠狠推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他身后本来是空而长的暗道,但就在叶子被按下的刹那突然无声无息竖起了一面墙。
雪盗倒退不及,被撞得眼前直接一黑,整个雪水的自然之力简直等同高手当胸一拳,他唇边绽出的血色已经渗进了木制面具。更糟的是,这里被硬生生隔成了一个窄室,雪水瞬间淹至脖颈仍不断上升!
雪盗忍着刺骨冰寒逆着莫大冲劲下潜,想从倒灌的缝隙里出去,然而那里已经再次关闭,只留下手掌宽的缝隙继续进水。
眼看水将没顶,胸口如压大石,呼吸窒息——然而一张口想吸气就呛进几大口碎冰——再过几眨眼的功夫,他便要在淹死冻死二者间择其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新文,希望大家喜欢!只要看完就是对作者的支持了!如果留下意见就更好了!作者会努力进步的!
第2章 二少密谋会总管
雪盗怎肯束手待毙,不顾消耗拼命游动,直至触到壁上那个六瓣梅花。
鎏金比雪水更冷的触感传入手底,雪盗微一犹豫。
这个梅花很有可能启动如刚才那劲道极其强大的机簧,他此刻却根本无法闪躲。然而水势已经到了鼻下,他额上青筋迸起突突跳动,满面热血上涌,通红又转为苍白,巨大压力迫体而下,内腑几乎窒息炸裂。
他不再犹豫,掰下梅花!
“轰!”
他耳听不是先前的机簧轧轧声,随即觉得头顶空气涌入,抬头看见头上居然已经开了一处缝隙,隐约是个石室。刚一挣过去,身下石板便无声合拢,将那些雪水湍流阻隔在下。
刚才下面那层墙壁上的机关,一个向通向雪水暗河的死路,一个通向毒牢的活口,机关设计者算准进入这密道者若经过先前彪悍毒箭未死,必余悸犹存,不敢去动这个真正的机关。
落雪殿,真正落人于雪!
落雪殿外自有机关联动,山庄众人眼瞧着一处开启又关闭最后自动落锁,知是雪盗已离雪池入最后毒牢,有些遗憾又松了口气。这山间地下雪水奇寒彻骨,一旦浸过便会伤及经脉,就算及时脱身也免不了一场暗伤。
大公子重启机关,玲珑盒升起,关住雪盗的毒牢已落锁。他跨入殿门,竟直接捧起玲珑盒转身出来,总管尚不及阻止,大公子竟直接将传闻中如此这般如斯那般的玲珑盒随随便便打开了!
众人几乎惊掉了眼珠,才看到大公子打开盒子拎起了一枚钥匙,方知此盒并非真正玲珑盒,只是夜色昏暗看不分明,又被大公子先前阵仗所欺。
总管这才长舒一口气,笑着上前道:“大公子有此良策,也不知会我等一声,岂不是平白担忧一场。”
“此事知者越少,雪盗才越可能上当。”大公子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将钥匙递给总管又回头,“二弟可在?”
站在远处若有所思的二公子眼神里艳光明灭,斑斓万里:“兄长有何吩咐?”
“明日便是承位典礼,届时将有外客共瞩,兹事体大,不可有任何纰漏。可喜今夜擒得雪盗,能者多劳,毒牢钥匙交予总管,便将看守一责交予二弟可好?”
这便是说,若出了纰漏,总管与二公子便逃不了责任。
总管是已逝庄主的心腹、手足、爪牙,手中对山庄资源调动权力一度超过大公子;而二公子与大公子本非一母所生,二公子生母乃是庄主兄长遗孀,山庄上下皆疑他非庄主亲生,向来受排挤,庄主过世后下人欺他,连衣食都有克扣,却是可开启玲珑盒的山庄正统血脉,不得不防;大公子此次,怕是要借承位一举铲除这两根钉子了。
总管领命去加防,二公子自然明白大公子之意,却还是懒散笑笑应下,也不见真去看守雪盗,转身飘然而去,看方向是回房睡觉。
大公子冷漠地望着两人背影,身形沉若凝渊,半晌,对侍卫队长道:“去将玉枝殿内玉枝阵下的机关改动一下……”
朔风突起,卷上数朵寒梅簌簌扑落在他衣袂,宛如苍茫雪野里掠过几点惊鸿,冷秫难言。
若明日雪盗与二公子联手闹事,那便说明总管将钥匙交出,无论有意或被迫总归失职,承位后再将两人斩草除根便是。若典礼一切顺利,山庄也不差两个只吃饭的人,还能博个仁义名声。
二公子在山庄拐了个弯,一路上见了过路奴仆皆面带笑意,又与总管门前侍卫闲叙了几句方叩门而入。平日他出游见客颇多限制,今日毫无阻碍,想来大公子更希望他公然动作,好有个理由大义灭亲。
总管宅院比大公子那还奢靡些,院内梅池水榭在翠帷珠帘掩映后亭亭玉立,抄手游廊上雕栏玉砌均錾刻镂空九曲梅纹,骨雕梅灯从檐角一直挂到背山。琉瓦重阁、鎏金坊柱,屋脊下烤蓝漆繁复描画着精美梅纹,转过黄花梨木牙雕挂屏,天竺紫檀雕梅彩绘多宝格上摆着粉彩镂空转心宝瓶……一应宝器潋滟着璀璨的光泽,上等白檀缭绕出绚丽的烟丝,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二公子到访在总管意料之中,总管屏退下人亲自斟茶:“此茶乃是今年新雪烹新梅,更兼月明梅开,二公子请。”
二公子接来一看,不是端庄青瓷,也不是风雅玉盏,是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大海,一边心中好笑总管这“大器”的暗示未免太不含蓄,一边暗暗奇怪这并非总管喜欢的那类宝器,却入手滑腻,显见常被把玩。
他连盖也不揭就赞了句“好茶”,直接放在金钿纹梅端石茶案上:“总管心意本公子领了,天色甚晚,也不绕圈子了,关押雪盗的毒牢钥匙还请总管交出。”
总管笑意不变,甚至多了些了然:“大公子命老奴保管钥匙,二公子看守雪盗,却不知二公子要如何拿这钥匙去看守?”
二公子也笑了笑,却更显出与大公子如出一辙的冷情:“自然是放出雪盗,而后与总管联合,调动侍卫追捕雪盗,然后侍卫误伤大哥,本公子上位啊。”
说罢看了看总管的表情,笑得更凉,像隐在雪地中捕猎的白狐,危险至极:“总管为何故作惊诧,这个计划岂非你我二人雪夜茶室共商?”
“你……!”总管惊怒交加拍案而起,案上梅纹已隐隐裂开。山庄随处耳目众多,他又强忍着不能直接对二公子动手,一时真气逆涌,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