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连连拿手点她,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个精致盒子,放到珠娘手里,道:“你这乍一来,我也没什么准备,这是今年新打的,京里的样式,最适合你们这种灵秀的姑娘。”
珠娘打开一看,见金灿灿一对镯子,缠丝如虾须,连连退拒。海芝月忙拉住她背着孟氏打眼色,道:“跟孟姨见外什么,孟姨跟我娘最好,一向把我当闺女看,你是我的好姐妹,不也是孟姨的晚辈!”
孟氏也道:“收下,我最喜欢爽快的姑娘。”
珠娘推不过,只能收下,心道:原来这就是海姐姐说的能赚钱的地方,怪不得把我打扮成这样。只是这位孟姨以为我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这镯子跟骗来的也差不多了。
海芝月趁机道:“孟姨你不知道,珠娘不仅貌美,还是好大一个孝女。”孟氏忙问怎么讲。
珠娘以为要说她从酒楼给爹爹带饭的事,赧然道:“海姐姐,快别说了。”
“你敢做,我怎的不能说了!”海芝月坐到孟氏身边将珠娘跟着石骞发遣到这里,走到半路被劫,又救了自己的事细细说了,又红着眼道:“石妹妹现在手里一文钱都没了,那驿站的人还狗眼看人低,连顿正经饭食都不给,我真是瞧不过去。”
孟氏这才知道珠娘是发遣犯人的闺女,也不看低她,赞道:“真看不出娇娇一个姑娘家敢从山贼窝里救人,真真是咱女人堆里的英雄。更难得是孝顺,千里迢迢跟着父亲来这里。”
珠娘不防海芝月一气儿都说了,又听孟氏赞自己,汗颜道:“都是同行哥哥们的功劳,我只是打个下手,并不敢居功。”
孟氏赞她谦逊,又道:“芝月来家时已经跟我们老爷说了,他们商量着去围剿那伙山贼了,等拿下他们想必你们的东西也能回来,你也不必心急。”
珠娘对孟氏的身份有了个猜测,却并不多问,起身恭敬一礼,道:“多谢老爷夫人相助。”
海芝月道:“除了山贼,还有些人最可恨。”她将驿站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珠娘捏了把汗。自古都说“官官相互”,她担心海芝月闹破了,爹他们都得不了好。
不想孟氏听后大怒,义愤填膺道:“咱们兴城都是这些浑人给闹得,乌七八糟。”她朝丫头道:“去把成安家的叫来,我有事吩咐。”
珠娘不知她要做什么,好奇看着。海芝月最了解孟氏不过,知道她是个嫉恶如仇最泼辣不过的女子,笑嘻嘻等着孟氏施令。
约么一盏茶时间,进来个打扮体面发插银簪的仆妇,孟氏吩咐道:“我听说咱们城里驿站站大欺客,不给过路的差役犯人饭吃,你帮我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缺银子,要是缺了我给他们垫上,别做这些穷酸样子让咱们老爷没脸。”仆妇恭敬应了。
海芝月嚷着要跟去,孟氏拦不住,迭声吩咐丫头给她穿上披风,又给珠娘找了一件。理好衣装,两人跟着成安家的走了。
第26章 仆妇威风
成安家的奉夫人号令,备了轿子、马车,让两位小姐坐了,自己上了辆大车,带着丫头、家丁浩浩荡荡地往驿站去了。
驿站内几个侍从正闲磕牙,见珠娘带着中午那个闹事的小姐进门,矮个侍从笑道:“呦,贵客来了!”几个侍从猥琐地笑起来。
成安家的进门听了,怒道:“敢对我家小姐不敬,给我打!”话落身后出来两个家丁,一个按着矮个侍从跪下,一个上去掌嘴。
矮个侍从被这阵势弄懵了,连连求饶,另几个仆从躲在后边不敢作声。约么打了二十几巴掌成安家的才叫停。
海芝月看得解气,得意得朝珠娘眨眼。
成安家的问:“你可认得我?”
矮个侍从只觉脸颊胀痛,顶着脸上巴掌印去看成安家的,见她头插银簪,松花绫袄外罩青缎比甲,身后跟着丫头、家丁,又望见门外停了辆蓝呢官轿,吓得一抖,道:“您是……您是……知州夫人?”
那家丁踹了他一脚,“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咱们府的管家娘子,夫人的得力手下,她你都不认识,怪不得在这混呢!”宽脸侍从见势头不对,溜到门边,一溜烟跑了。
……
詹驿丞正跟几个狐朋狗友吃锅子喝酒,热得散着里衣。宽脸侍从忙忙跑进来,慌张叫道:“大人不好了,夫人派人来打了!”
他几个朋友调笑道:“谁家夫人啊?进来咱们瞅瞅……”
宽脸侍从急道:“快别说了,是孟夫人!”
詹驿丞闻言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摔下来,捂着屁股问:“孟……夫人来干啥?”
宽脸侍从道:“不是夫人亲至,是她的手下成娘子!”
几个朋友胡乱帮詹驿丞套上衣服,道:“别管是谁了,赶紧去瞅瞅!”
詹驿丞边拽着鞋跟边往驿站跑,进门见成安家的带着几个家丁站在里边,驿站里的侍从、驿卒都站在跟前听训。又有许多差役围在一旁看戏。
詹驿丞气喘吁吁地摆出张笑脸道:“成娘子,什么事劳您大驾,有什么派人吩咐小的一声就行了。”
陈小强嘲道:“这谁啊?怎的没见过。”
詹驿丞知道他们是打京里来的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能找着这尊佛来撑腰,暗叫倒霉。谄笑道:“鄙人是这的驿丞,姓詹,刚刚公干回来。”
黄三抱拳,道:“您就是詹驿丞,久仰……久仰……”
成安家的道:“知道你事忙,你的人对我家小姐不敬,我就带你教训了。”
詹驿丞这才看到堂里还坐着两个穿金戴银的小姐,一个侍从红肿着脸跪在一旁。他上去狠踹一脚,“丧天良的,连夫人家的小姐都敢得罪,你反了天了!”边说边一通猛踹。
可怜矮个侍从刚被打了嘴,又连挨窝心脚,痛得打滚。
“得了得了,我这都教训过了。”成安家的拦住他,道:“我来这是有句夫人的话要告诉你。”
詹驿丞一听孟夫人,忙躬身恭敬领训。
“夫人说她听说咱们城里驿站站大欺客,不给过路的差役犯人饭吃,让我帮她问问你们是不是缺银子,要是缺了夫人给你们垫上,别做这些穷酸样子让老爷没脸。”
她竟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地将孟氏的话复述一遍,珠娘听得咋舌,附到海芝月耳边说:“这位嫂子好快的脑子,要是读书少说也考个举人当当。”
海芝月笑道:“这你就觉得厉害了,孟姨手下有一干精兵强将,在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珠娘嗔道:“我还没问你,孟姨是不是知州夫人?你怎的不早告诉我!”
海芝月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是带你去见长辈,是不是知州夫人又怎样了,反正你是赚到了。”
詹驿丞听了训,连连指天发誓从此改过自新,一定让到驿站的人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服务。成安家的也不为难他,办完差事就和海芝月走了。
成安家的来了一趟,众差役及犯人吃住条件果然大大改善,差役们吃上了正牌的一菜一酱一汤一饭,另添了肉菜。连犯人们都吃上了白面馒头另添了酱菜。驿站还给珠娘安排了个带客厅的上房,上到驿丞下到侍从个个都是张笑脸,又周到又热情。
这还不算完,成安家的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有衙门的听差跑来通知黄三,明儿个到衙门领钱,按照他们申请的金额领。
黄三、老伍找到珠娘连连谢过,夸她厉害帮了大忙,又探问海芝月出身。珠娘只得把她跟孟夫人家是世交的事说了。
……
珠娘趁众犯在院内放风吃饭时将从酒楼带的菜分给众人,石骞告诫她以后不要占人便宜,珠娘连连保证。
方璋钺独自坐在树下啃馒头,珠娘坐到他边上,递过一块如意糕,问:“你怎的不去吃菜?尝尝这个,可香甜了。”
方璋钺并不接,瞟了眼她身上绸衣,道:“你别坐地上,仔细脏了衣裳。”
珠娘这才想起自己穿了新衣,忙起身拍了拍土,抚着发间金簪笑问:“怎么样?好看不好看,海姐姐给买的。”
方璋钺嚼着馒头,含糊道:“还成。”
见他又变个闷葫芦,珠娘拉拉他袖子,奇道:“你怎的了?有人惹你不成?”方璋钺起身躲开,坐到人堆里。
……
晚间,兴城知州刘杰松刘大人回到家,妻子孟氏就把白天的事说了,不悦道:“我早知道下面这起子人一个个都欺下瞒上,不按规矩办事。可没想到他们做得这样难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