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容走到棺椁前,眸中神色非常复杂,唇角止不住的颤抖,这空中翻飞的纸片像极了陈蒨口中说的大雪,她低头看见这棺木竟然有些不真实。
浅画走到棺木前,极力地克制,颤抖的手扶上沈妙容有些发抖:“回王妃,王爷在这里。”
自己那日按照往常给王妃送药,一推门被褥整整齐齐,沈妙容的身影根本就没有见到,自己心中一空,预感不妙,严淑媛在小院中也是非常担心。
她现在还能记得,本来好久不见的陈伯山突然在王府中出现,浅画去照顾陈伯山的时候,心急王妃说了几句,谁知道严淑媛搭着自己的手说出了真相。
有人用陈伯山的性命威胁,严淑媛便每日用那人给的熏香趁机接近沈妙容,这只是引子,后来王妃生病中毒,自己的内心十分愧疚,但是陈伯山还在那人的手上,严淑媛哭诉着,但是已经为时晚矣。
沈妙容就算是再怎么样身体不舒服,可总归是再王府中,可现在王妃倒是找不到了,浅画越听严淑媛说就越生气,险些将严淑媛逐出王府。
但是浅画的身份是沈妙容的贴身侍婢,她是仆,不是主,就算是要处置严淑媛,也得王妃王爷在。
后来王爷传来死讯,从南皖从来棺椁,上好的楠木十分冰冷,冻结了临川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心,王妃还是下落不明,那时的王府笼罩在一片灰暗志宏,只是柳霖费尽心机找到王妃的时候,情况不容乐观,浅画现在看起来王妃也是十分虚弱,只是看起来,她腹中的孩子又长大了不少。
“这里面是王爷?”
她伸出指尖有些难以相信,浅画眸中的哀伤更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划向自己的脖颈,而这王府上下的气氛也是如此,压抑的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浅画点点头,却是不想再出声,当时王爷说回来的时候,王府上下可是高兴坏了,没有想到回来的却是王爷的棺木。
沈妙容没有靠近棺木,也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只是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拽了拽浅画的袖子。
她轻声地说道:“伯宗和伯茂现在在何处?”
“回王妃,他们两个在房间里。”浅画有些哽咽,“孩子还小,不懂得这些,我就让他们进去了。”
沈妙容点点头,直向陈伯宗和陈伯茂的房间里走去,柳风珏则是在浅画身后,看到柳霖便走到柳霖面前,柳霖弯腰,柳风珏便在柳霖耳畔轻声说着什么,只见柳霖眼中一亮,勾起的唇角洋溢着明朗的微笑,但是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严淑媛紧紧跟着沈妙容的步伐,在沈妙容身后走着,她一身素衣,头上的簪子也是非常素净,看起来就像是常伴青灯古佛的女子一般,宛然没有人间的烟火气息,她低垂的眼眸中全是忏悔,可是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挽回。
蜿蜒的小路上,沈妙容回头,声音十分平静,好像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在严淑媛面前,沉默,等待着严淑媛的话。
严淑媛将自己的头低低垂下去,愧对的姿态非常明显,缓缓跪了下去:“王妃……”
沈妙容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只是看着严淑媛有些陌生,她没有说话,严淑媛磕了几个头,声音闷闷的:“我自知是我不对,害王妃身中毒物,无法可解,害王爷风尘仆仆却遭人暗算,害王府上下没有宁日。王妃,我错了。此生唯有常伴青灯古佛才能化解我的罪孽。”
只是陈伯山在那人的手里,稍有不慎便是由性命之忧,这让她作何抉择,就算沈妙容救了自己,但是她不能为了沈妙容不管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
那熏香味道极重,自己每次都是很小心翼翼,谁知道这样下来积少成多,竟然是让沈妙容患毒,其实自己细细一想,就应该知道那人所言绝对是假的,什么没有危险,若真的没有生命危险,要怎么会用伯山的性命作为筹码。
沈妙容无故失踪,临川王府寻遍都没有找到,城中却是响起来临川王妃杀人挖心的消息,此等事情更是让百姓人心惶惶,陈伯山回来的时候,严淑媛就知道沈妙容只怕也要回来了。
故意沈妙容出府,然后败坏名声,听柳霖所说,郎中自尽之后,临川王妃这等子风言风语就已经传遍了,但是只是局限于那一块地方,只是,现在倒是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这个人,心机深沉,处心积虑,明摆着是要沈妙容身败名裂,所谓的临川王妃也是她这辈子的枷锁,如果解不开的话,又是何等的让人瞧不起,何等的让人惧怕。
沈妙容眯起眼睛问道:“威胁你的可是一身黑衣,面带白狼面具,中间疤痕裂开的女子?”
严淑媛听到沈妙容的描述,心中一惊,感叹道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些都是算计好的,她连忙伏在地上,回道,“回王妃,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男子?”
一身黑衣,白狼面具的男子,那么来说,沈妙月确实是有帮凶的,而那天沈妙月拿着匕首,眼神中的杀意丝毫没有遮掩,她能看得出来沈妙月想要杀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手腕一抖,匕首掉落在地上。
看起来沈妙月的同谋并不是很想对她下手。
“我知道了。”沈妙容点点头,眼中的恍惚散了那么一点,散出点点精光,她拍了拍严淑媛的肩膀,“现在伯山已经回来,你不用担心,若是想要去常伴青灯古佛我也不会去拦你,你随意吧。”
她说完之后就走开了,原先一直以为严淑媛和自己相似,但是现在她发现严淑媛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本来就已经陷在恩怨的泥沼中不得抽身,但是严淑媛可以,她无牵无挂。
以前沈妙容也许会拦严淑媛,可是现在的沈妙容不会了。
她身中剧毒,若是没有解药就是等死,陈蒨尸骨未寒,临川王府中三个孩子,她有些疲倦。
第一次觉得临川王府,竟然是个累赘,是个负担。
走过小径,枯木毫无生机,看起来不太像是会逢春的样子,脚边的野花也是只剩下了茎没有了花骨朵,死气沉沉,萧索又悲凉,看向前方陈伯宗和陈伯茂的房间,沈妙容的脸上总算是挂上了一抹轻松的神情。
走近。
再走近。
沈妙容听到两个孩子互相玩闹的声音,丝毫不知道王府中发生了什么的快乐,笑声冲破天际一般,沈妙容不自觉的勾起唇角,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陈伯宗和陈伯茂开心,自己就没有什么牵挂。
在知道陈蒨死讯,自己想过就这样毒发身亡也未尝不可,自己和沈妙月的这一局,沈妙月到底是赢家,因为她觉得,不管如何,心爱的人不在,自己的念想也就不在。
但是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声音,沈妙容又不想那么早的毒发身亡去跟随陈蒨,因为那是自己和陈蒨的孩子,怎么能让他们过得不快乐不开心?
沈妙容正准备推开门,却硬生生在门口停住了动作。
“伯宗我都给你说了,你要让着弟弟,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陈伯宗十分不服气:“谁让弟弟不听话,他要是听话,我能揍他吗?”
“但是……但是他还小,你怎么能这样?你再这样,小心我拿家法处置你!”
陈伯宗听见这话,怕也不怕的,声调倒是越来越高:“那你还以大欺小呢!我都没有向娘亲说,你若是再敢欺负我,我就让娘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嘿!你这小子!”
沈妙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在门口听了很长时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和陈伯宗的的一唱一和,陈伯茂咿咿呀呀说不出来的模糊字眼在其中倒是别有一番特殊之处,最终声音小了下来。
沈妙容的指尖微颤,不敢想象,可是房间中传出来的声音,她又怎么可能忽视掉,缓缓推开房门。
入目是一双满含思念的眸子,沈妙容还没有走进来,陈蒨就将沈妙容抱着转了个圈,在沈妙容的眉眼上吻了又吻,他掌心的直直传到沈妙容心里,沈妙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由绝望到希望再到欣喜,转变的太大,一时间沈妙容的眼睛在陈蒨脸上定定的看着,丝毫也没有离开,一刻也不曾转移,就好像自己一旦没有看向陈蒨,陈蒨就会丢了一般。
沈妙容猛地想起来陈蒨的棺木还在院中,猛地摇了摇头,心中只想着,还是说,这本身就是自己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