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那些人说的还真进了她的耳,师父到底是师父,做徒弟的得毕恭毕敬,再者她是十分仰慕师父的,恭敬起来都是真心实意的,于是她奉上甜食,“师父,您饿了么?这是我孝敬您的。”
“你这是把我当成爹了?”
世子爷额角跳出青筋,觉着迟早要被这丫头气死,一睁眼甜食摆到眼前,秦初苧解释,“没有,师父这么年轻,还远不到当我爹的程度,是今日进宫听了些话,觉着得多孝敬师父。”
“再提孝敬,出去!”
世子爷本欲再斥几声,望见特意为自己带回来的甜食,火气消了,罢了,她有时候就笨得很,心底舒服地哼了一声,“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听得。”
“知道了,我也是想对师父好,师父能不能不要总凶我?”
秦初苧失落地低着头拿手指戳桌面。
世子爷眉心一折,未容他说话,秦初苧继续道,“既然师父都凶我了,我要告个状!”
今日宴上那几道嘲讽的笑声还浮在秦初苧心底,她不是不难过,可在宫中无人诉说,她憋到了现在,她虽也吃过苦,但礼节尚在,断不会不要颜面地当众要吃食,只是那一刻突然想到世子爷爱吃甜食,她就脱口而出了。
“后来呢?”
秦初苧说罢,世子爷探身过来,五指抬起她低着的脸颊,见她眼圈都快红了,口中溢出一声,“你就笨吧!你现在是公主,宝华长公主之女,你以为谁都能欺负了你?”
“说了不要凶我。”
秦初苧哽咽一声,下一刻下巴一松,世子爷甩袖往里间去,话里压着火,“你便只能对着我哭招我心疼是吧?太后,圣上,皇后,你爹爹,你就哭不得?你这个模样在他们面前哭一哭,那几人早就没命了。”
面上眼泪一落,“爹爹要顾着娘亲,皇祖母他们,又不是师父!我不要搁她们面前哭,好没面子。”
声音悉数传入世子爷耳中,世子爷哪还舍得有半分气,扬袖一甩,“呯”得一声,一柄匕首刺入桌面,明晃晃的冷光一闪而过,及至人到跟前,双手捧起秦初苧的脸颊,指腹轻轻擦去眼泪,“不凶你就是了。”
“仅是十杖,远远不够。”
世子爷握住秦初苧的手,领着她将匕首拔起,“此乃先帝所赐,以后谁再欺负你,拿着它欺负回去再找我哭,记清了?”
玉笋般的纤手被师父的大掌包裹着,既温暖又有力,秦初苧连连点头,也许她想要的便是这份安慰与保证,有师父在,她什么都敢,什么都不怕了,不由唇角一翘,“好。”
世子爷意识到掌心的嫩滑,当即松了手,坐下来吃甜食,秦初苧早已不难过了,开心地坐在对面托着腮,“皇祖母说,过两日会为我和娘亲举行册封礼。”
世子爷低首。
这道甜食已凉了,远不及他素日食用的,对于什么好东西都不缺,早已没了口腹之欲的世子爷来说,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秦初苧见他吃得专心,笑问,“那师父还记得为我拟封号么?”
筷子一指书架处,“自己找。”
师父没忘!
秦初宁雀跃,到了书架翻来翻去,翻出一沓丈二宣,拨开,上有几个封号,她边看边回了桌前,瞧最后一个颇觉熟悉,读起来心生欢喜,“师父,我喜欢最后一个。”
捧到世子爷眼皮子下,世子爷推开空盘,淡淡暼来一眼,“那是我的字,你不能用。”
“我要用!”
世子爷像是无可奈何地说,“这不合礼制,宫中与礼部都不会同意。”
“我和皇祖母说,她会同意的,师父,你同意了吧?”秦初苧凑过去哀求,世子爷拨开眼前的脑袋,薄唇微勾,“罢了,随你。”
“谢师父。”
秦初苧又笑着试探一声,“那我的册封礼,师父会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时间有限,没能双更。
明天补一章。
感谢支持!
第30章
世子爷眉梢一挑,“为师一向不出观……”
话才说了半截,秦初苧就不抱希望了,此事不能强求,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师父已为救她破了三年不杀生的约定,她不能要求太多了,展眉一笑,“那等结束了,我及早回来看师父。”
世子爷靠着窗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着宋灼喊来暗卫营刘牧询问宫中一事,刘牧道,“那几位姑娘得躺大半年了,圣上知了也下了责罚。”
世子爷这才颔首。
刘牧又道,“假冒长公主那两人已在狱中死了,蒋家那两个还在狱中,傅均将军的夫人来见过一次。世子爷,属下瞧傅夫人常年头戴幕离,形迹可疑,就去查了一下,发现她就是当年武安候府的大姑娘蒋婖。”
“盯紧她。”
“是。”刘牧悄悄窥来,两年多他头次被召来,不免心怀渴望,也许世子爷修道之心松了些,斟酌道,“世子爷,暗卫营随时等您回来,等候您的调遣。”
世子爷不可置否。
夜色褪去,晨风微凉,秦初苧拿着那沓丈二宣去了太后宫中,太后听了她的请求,竭力维持住笑容,“初初,这是不合礼制的,再者柳暄写封号便罢了,偏偏还要把自己的字写上,这存的什么心思?”
秦初苧哪想过这个,“兴许是顺手一写。”
太后不信这个,脸色不太好,“有些人瞧着生得像个仙人,心底的算计多得数不清,初初可别被柳暄蒙蔽了。”
“没,我脑子清楚着呢,皇祖母就应了我吧。”秦初苧扯着她的袖子,好一通撒娇,叫得太后心都软了,太后不得已说,“此事哀家是做不了主的,哀家替你问问圣上。”
她哪是做不了主,她是不想如了世子爷的意,圣上听她恼怒地说罢,心里想笑,原来柳暄也有这一天,即便不合礼制,他也想应下了,但瞧着太后气冲冲的样子,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若不让柳暄换个字?”
太后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杵向地面,“圣上是忘了,柳暄的字乃是先帝赐的,动不得。”
圣上终于笑了一声,“原来母后还记得这个。”
看来果真无人能从柳暄抢走东西,他见太后愕然地张嘴要凶他,忙道,“罢了,母后,初初喜欢就好,再者我们可以不提柳暄,就当都忘了他的字,只说这是先帝所赐的。”心说,好个柳暄,竟把主意打到先帝头上,还想着要先帝为初初撑腰。
太后估计也想到了这两个字带着先帝给的荣光,迟了很久才哼唧一声,回了宫瞧着秦初苧欢喜的模样,又觉气闷,有种到了手的宝贝还没捂几天就被人偷跑的感觉,她泄愤似地喊来皇后,“怎不见你弟弟进宫?”
没有张皇后猜不出用意的话,“他这就来了。”
张载言接了张皇后的令,匆匆而来,秦初苧直觉许久没见他了,思及他向自己求婚之事,她也并无答应的意思,倒不如不见,偏偏太后特意让她和张载言凑在一起去御苑走走。
两人穿过长道,还未至御苑,迎面走来两位年轻男子,一位是身姿英朗的二皇子,另一位身高貌俊,步履间尽是风流,张载言低语一声,“那是大都督府的杨庭之。”
秦初苧了然,四人相遇,该行礼的都行了礼,二皇子口吻亲昵,“初初这是去哪儿?”
杨庭之目光灼灼地望过来,秦初苧避开这道炙热视线,“同张大人到御苑瞧瞧。”
杨庭之暗暗暼了二皇子,二皇子了悟,随即要同去,秦初苧不好拒绝,四人往御苑去,一路上杨庭之无数次想同秦初苧搭话,均被张载言截了,两个男人对视,心底存的意图昭然若揭。
二皇子无视这暗潮涌动,他实则也无法应对,一边是他母后的弟弟,他得喊一声亲舅舅,另一边是自己未婚妻的哥哥,难以抉择,他索性不管了,只哄得秦初苧掩唇笑了几次,到了御苑,有宫人在修剪花枝,已是暮春了,有些花开得太盛,大有不过几日就要败落的势头。
秦初苧望着,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师父,今年春天是个极好的春天,草长莺飞,绿茵万柳,簇拥在一起的百花艳丽夺目,眼瞧着就要败了,可师父居于观中,恐怕一眼都没见过。
“公主在想什么?”
三人见秦初苧眉眼浮出忧郁,不由关切道。
秦初苧脱口而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