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86)
其中一个,已经被御医确定是强弩之末、回天无力,且已经到了体无完肤的地步,应是先头瞒下了自己的病情,这会儿才报上来。说不得,就是大阿哥染病的罪魁祸首,而他的府邸恰恰就是在琉璃厂附近。
这两人和其他十数个感染的民人也均被送往西山,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京兆尹无奈之下实行了“举报有赏”、“隐瞒连坐”的规矩,总算没有让疫情大规模爆发。
尽管如此,被陆续移往西山隔离起来的官民已经有十四人。
皇帝既要操心控制京城中的疫情、关注疏导时人舆论,还要及时处理国政,便始终没能抽出时间去后宫各处亲自安抚,甚至连毓庆宫那里,都只是每隔数个时辰派人去问上一声。
再有便是,他每日均会往慈宁、寿康宫两处送去无恙的消息,而给姝菡的平安字条,也从不曾间断。
然而,毓庆宫这里,福元这两日情况十分不妙。
先是他的热症加重,人被烧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太医怕他体内的毒排不出来,也不敢随意开降燥的大方子,只尽量通过给他擦拭身体来降温。
到了第四天。福元周身已经布满了大小不一却密密麻麻的红疹,最多分布于头顶、面颊、胳膊和腿上。
刚发出的疹子初初只是暗红,待几个时辰后,又渐渐变作带着浆液的疱疹,看上去就十分骇人。
这期间,福元总忍不住身上的痛痒要抓要挠,并时而呕吐,时而惊厥。而最多时候,还是喊着要见皇额娘。
太医怕他不甚把痘抓破化了脓更加不可收拾,可碍于尊卑又不敢把他给绑起来,只得留了小太监时刻在他身边换班看守。
崔公公熬了多日受不住倒下抬到耳房,被大阿哥不喜的常嬷嬷又趁着他昏睡顶上去。
没有人愿意死,便都在前路无光的时候,努力求生。
皇帝在封宫的第五天上又过来了一趟,彼时,大阿哥已经昏迷多时。
太医看皇帝带着一身疲惫,且脸色也十分不好,斗胆给他请脉,这才发现他此刻身上正发着热。
满屋子的人顿时被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为首的御医压下脸上的慌张,也顾不得礼仪,索性直接掀开皇帝的衣袖子验看肌肤,看看是不是再一次被染上这催命的恶疾。
反复看过,没有出痘的痕迹,暂且认定只是普通发热,却也吓得满头汗。
皇帝来不及等福元醒来,就在众人死谏之下止步,也终于答应在大阿哥彻底痊愈之前不再过来。
皇帝在众人的恳求下回了养心殿,强打着精神坐在御案前。
“小邓子,换杯浓茶过来。”便是还要继续熬着。
小邓子心疼主子,劝过多次,均不奏效,最终不敢违逆圣意。
他心下着急,眼下连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劝劝都没法。
待一杯热茶端上来,皇帝已经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小邓子知是主子消耗过巨,累得狠了。
等他走近了一看,惊觉不对,皇帝面色潮红,盗着虚汗,且打着冷颤……
“小良子,快去传御医。”
“不,直接把院正和所有当值的御医都找来伺候。”
002
姝菡孕中本就惶惶,加上如今的禁足,消息也不灵通,更加烦乱。她每日只盼着小六子早点将门上送来的“平安”两字拿到手中,方能觉片刻安宁。
到了这一日戌时,姝菡一边由着阿蘅给她篦发,一边等。没有任何动静,且连个口信都无,姝菡着人去门上打听,只得来“不清楚、不知道”的敷衍回答,总觉得心神不宁。
“阿蘅,语卉,给我找件大氅过来。”说着,将榻上的手炉也顺手拿起来揣进怀里。
“主子这是要到院子里透气?夜深了,外头寒气重。不如明日再出去吧。”阿蘅不免在旁劝。
姝菡不欲多说,只坚持道:“你们不去,我自己也能找的到。”说着起身就要外头去。
阿蘅哪敢由着她穿着这身常服出屋,和语卉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了声是。
她们只当是姝菡孕中脾气有变,所以才使小性儿,只好暂时屈从,想着等会儿在一旁小心伺候就是,便去寻氅衣,又顺手点了盏灯笼过来。
她们本以为姝菡只是想在门前溜达溜达,谁知姝菡贰话不说,执起灯笼就往二门那边去。
这一进守门的本是个老嬷嬷,因没出过痘已经被调走了,也没补新的人过来,钥匙都在阿蘅房里收着。
姝菡倒了门前吩咐:“把门打开。”
阿蘅白着脸摇头:“主子,万万不可出门去,外头有些是没出过痘的。”
姝菡又厉声说了一遍:“你开是不开?”
阿蘅立刻就跪了下去。“您就算不为了自个儿,也总要想想肚子里的龙嗣。您就这样贸然出去了,万一有个好歹,奴婢们跟着受累不要紧,可万岁爷怕是要心疼……”
“阿蘅,等你为人妇为人母以后定会懂我此刻心情。我不是一时冲动,这紫禁城里,大概没几个人比我更惜命,但是有些时候,畏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也看见了,皇上每日都会给我送一份平安的手书。便是再忙也从没有迟过酉时三刻。”
“许是万岁爷今日太忙了吧。”显然带着不确定。
“不会的,就算皇上一时忘了,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忘的,且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我猜的不错,皇上他现在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说不定,说不定已经……”
“那主子您就更不能去了,您身怀六甲,连药都用不得,万一染上了那要命的东西……不行,奴婢就是死也不能让您出去。”
姝菡将阿蘅扶起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事的。”“而且你要明白,在这紫禁城里,只有皇上继续康泰坐在那把椅子上,才有我的安稳,也才有你们的安稳。这一趟,我必须走。”
“可是主子您就是去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多赔上两条罢了。
“那也无妨,如果老天真的早有安排,我就更无须挣扎了。好歹,上路的时候,没那么寂寞。”
阿蘅仍是听不进去,语卉却知道姝菡的脾气,闹到最后,还得由着她的性子来,不如早些遂了她的意也早安生。
“奴婢知道钥匙在哪儿,奴婢替您去取。”
阿蘅看着语卉真的转身往回去,气得跺脚,也知道于事无补。
姝菡转向她:“你想好,是随我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
“奴婢当然不会离开您的左右,奴婢好歹也是出过痘的,万一真冲撞上什么,也好替您挡一挡。”
姝菡说了句好,片刻后,把拿着钥匙的语卉也等了回来。
二进外面同样也落了锁,由小六带人守着。
他听见里头叫门动静不小,又通了信儿,这才知道是姝菡亲自叫的门,只得把门打开。
“夜这么深了,主子这是要出去?”
“嗯,你去同外面的侍卫说,我有要紧的事面圣。”
小六迟疑了一下:“主子,您这样说没用,他们领着公务在身,肯定不会放行的。您要是实在想出去,恐怕得换个说法。”
姝菡答:“随你怎么说,只要有效就行,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小六得了这句保证,应了声好,在夜色里朝着大门走去。
姝菡就缓缓在后头跟着,看起来不急不躁。阿蘅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早知道,奴婢应再给您换个手炉。”
姝菡摇头:“也未必用得上。”毕竟这院墙不好出,说不定连消息都递不出去。
不大会儿,小六子返身回来,带着满脸得色。“禀主子,事情成了一半,等会儿您可得替奴才圆着点。”
姝菡点头,“只要能让我去的成养心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奴才万死,为了能让您成行,方才同守门的侍卫说,主子您感觉腹中不安省,想请养心殿的邓总管来一趟。”
姝菡点头,“也是个办法。”
姝菡其实也正有此意,其实就是变着法儿的试探。
要是皇帝听说自己有恙,只要他还醒着,应该会亲自来永寿宫一趟。就算有事绊住了不能亲自过来,至少也要带了可信之物报句平安再遣人探问。
如果待会儿只有乾清宫的小太监来,或是没人理睬,那基本就能确定,皇帝他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