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70)
这一日辰时,沉寂了数月的三大殿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嗣皇帝徵徽享天地之运势,受万民之期待,在全副卤薄正中,乘着舆车由乾清门缓缓入主,后于太和殿受百官同拜。
姝菡虽是天子潜邸内眷,但未经册封,和府中众人一样无缘这样的盛景。
她在数十丈之外的寿康宫里,只听见丹陛下三声鞭鸣,又听见群臣三跪九叩后山呼万岁之音。
可这一切,似乎和她并没有太大关联。
照制,新皇第二日要行皇后的册立大典,而后是六宫分封。
姝菡是在次日封嫔的金册送到手中时才切实感到,那个曾和她在枕边交颈缠绵的男人成了天下的主人,而和他携手睥睨天下接受朝臣叩拜的是另一个叫做皇后的女人。
天子给她的封号是成,成就的成。给她的宫殿是永寿宫。一个只有两进,却是整个禁城离天子起居的养心殿最近的一处宫室。
同样封了嫔位的还有从前的白佳氏侧福晋,如今的仪嫔。
天子给白氏的是承乾宫,在东六宫中位置尚可,让人既未觉得特殊,又无可指摘。
不过以她如今育有龙子、加上她兄长的卓越功勋,相信封妃只是迟早的事。
潜邸的几位旧人也均封了贵人,素玉和梅赫里氏住去了钟粹宫的侧殿,马氏和富察氏住进了咸福宫的侧殿。
众人皆知,这座略显空荡的内城很快会被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填满,先分了寝宫的旧人不代表比后来者住的更安稳长远,也就暂时风平浪静。
姝菡从九月廿九迁去永寿宫那天开始,到十月初五期间,除了每日去寿康宫和慈宁宫问安,大部分时间都在指挥从人们整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此间都没见到皇帝一面。
皇后倒是在册立为嫔次日谢恩的时候见过,但因她胎像不稳直接免了众人后面几日的请安,就连后宫大事也暂时由天子的生母,如今的昭康仁太后代管。
太后老祖宗自然也升格到太皇太后,宫殿却还是那处宫殿,和一墙之隔的新任太后做了邻居。
此间,小良子被调回皇帝身边,但每日仍会送了口信过来,偶尔还有些手书。
小六子想是怕姝菡觉得无聊,总会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朝堂和后宫里的大事,也不知是打哪里听来的。
姝菡既不责备也不鼓励,有时候只当消遣,有时也走心。
听说所有在世的先皇子嗣均在爵位上提了一等,从前是郡王的成了亲王,从前是贝勒的便提拔做郡王。
反倒是之前被贬作庶人的前废太子,因废掉的荣宪亲王谋逆,重新量刑。
朝廷中从龙之人也多有封赏,原九门提督荣升了兵部尚书,直接入内阁御前行走。
几位领兵勤王的大将军也得了封赏。
文臣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从幕后转到台前的龙图阁大学士邵缇。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姝菡听得多了,也渐渐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一个小太监能随便妄言的,多半是天子授意,她也知道,就算为了肚子里的骨肉,也不能太过安于现状、做个睁眼瞎。
十月初六这一天。
姝菡照例去两宫问安,午间回来,因近日害喜,便不大吃得下,想着下午要去坤宁宫一趟,强忍着用了两个枣糕。
刚命人将满桌精致食器撤下,数日未见的新帝穿着常服来了。
“怎不好好用膳,饿坏了我儿怎么办?”
任谁多日不见,上来就责备人,都不讨人欢喜。
姝菡便低着头摆弄手边的牙雕茶宠,“没胃口。”
“小邓子,去传太医。”
姝菡赶忙扭过身:“我没事。”
皇帝捉住她的手:“没事,那就是在闹脾气了,是谁惹了咱们成嫔娘娘,看我不诛了他的九族。”
姝菡心里腹诽,您当自己是个暴君吗?口里还要圆场。
“皇上正事都忙完了?怎么今日想着过来臣妾这里?”
“忙是忙不完的,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姝菡抬眼看他,“什么好消息?”
“热河行宫月初已经竣工,等明年夏天,我准备带你再去住上一段时间。”
“真的吗?”姝菡高兴得猛然站起身,和这金丝笼般的皇宫内院比起来,还是宜照斋更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到时候,我让人提前种了园子,再替你养上几只鹅。”
姝菡瞬间就满脸挂着笑:“太好了,我到时候还要再养些禽畜,莲池里再布些锦鲤。”
皇帝便无奈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只要你别毛毛躁躁的,惊吓了小阿哥,就都依你。”
姝菡突然垮下脸,明年入夏,她应是临盆。
就算一切顺利,也不可能随扈出门。
第69章 【皇后】
坤宁宫内、寝殿外的宫灯还亮着, 那木都鲁氏却已经望着明黄龙凤锦绣床围子发呆有一会儿。
这里曾是她做梦都想入住的地方,突然间美梦成真, 她有一种犹在梦中的错觉, 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皇后的銮帐除了更辉煌炫目,其实并不比当初在安亲王府时的黑檀木架子床更舒服敞亮。
连枕边由王爷变作皇帝的丈夫也似乎变得冷淡许多,便是夜里她想和他服个软, 承认自己先时的魔障, 都被他一句“夜了,睡吧。”随口打发过去。
她原以为既然皇帝把后位给她,便是结发情义尚在。
从封后大典结束, 到昨日傍晚,那木都鲁氏一直在卧床静养, 便是接受几位旧人参拜都是隔着床帐。
凤印在手,但大权仍在太后那里把持, 所幸皇帝肯每日都来, 已经给她做足了面子。
她如今月份渐大,睡意沉沉,加上封后大典耗费了她大把气力, 本该每日早早睡下,可又不甘心这么和皇帝僵持下去,还抱着些许痴妄想要把枕边凉透的心再捂热。
想来想去,除了指望儿子,也别无他法。
大阿哥毕竟是皇帝的头生子,又生的聪慧康泰, 如果肚子里这胎能再添一个嫡子,说不得还有挽回的机会。
是以,她大典过后并不急着收回权柄,甚至不急着在新册封的几人面前立威,既然后位到手,万事还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再有不到四个月,她将临盆,到时再摆弄那些跳梁小丑也不迟。
自鸣钟的报晓声响了五下,自一墙之隔传过来,那是大阿哥福元的居所。
那木都鲁氏近来浅眠,怕受打扰并没留人在帐边伺候,只开口唤人进来。
倩儿带着两个新选上来的小宫女应声。“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扶我去看看大阿哥,昨日我睡的早,也没叫奶嬷嬷抱他过来。”
“主子想是忘了,大阿哥这个时辰已经往上书房去了,这会儿应该在早读。”
那木都鲁氏这才记起,是了,大阿哥如今是今上唯一上了玉牒的皇子,皇帝对他的要求自然也有所提高,连晨起的时辰都要比在潜邸早上一些。
这样也好,纵然儿子辛苦些,至少证明是被看重的。
“那就叫常嬷嬷进来回话,我卧床这些天,应是积压了不少琐事,趁着精神好一并问了。”
“奴婢遵旨。”
倩儿退出去请人,不多时,常嬷嬷穿着件湖绿色宫装进来,因外头冷还套了件棕红比甲。
倩儿揣测主子要和嬷嬷说些体己话,便带着两人出门。
常嬷嬷看门关上,才上前去扶那木都鲁氏起身。“主子昨夜睡的可好,老奴特意着内务府寻了安神香来。”
“圣上不喜夜里熏香,以后不要用了。”
常嬷嬷马屁没拍成,脸色不敢挂出来,还是顺口称好。
“这几日我养胎顾不上,六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细禀了我知道。”
“是,还确有那么几件要请主子示下。”
皇后此前听御医说每日要多下地走动才有助生产,可站起来只走了几步,顿觉得腰上没有力气,遂又坐回床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拿个垫子靠在身后闭眼醒神。
“嗯,说吧。”
“这头一件,内外命妇有数十人等着给您请安,是不是要往后排一排?”
“除了我娘家嫂子,余者等我养好了身体再说。”
“是。次一件,从前潜邸的旧仆除了留守的,已经按您的意思分往各处当差,可人手还是不足。移宫外迁的太妃们倒是留下不少人,只是不好随意重用,您可要亲自过目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