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40)
安亲王俯身答道:“让您老忧心了,原是孙儿的不是,没弄清楚状况就将人唤了去,这会儿已经送回来去后面梳洗去了。”
太后眉头微蹙,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人说带走就带走,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如此,你便跪安吧。”任谁见了,都知她带着气,显然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安亲王仍不紧不慢,将袖袋中一本半湿的册子抽出来。
“母妃失了的东西已找见了,只是后面又引出些旁的趣事,孙儿愿博老祖宗一乐。”
太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让宮嬷嬷将那书册取过,转而翻看起来。
片刻后,太后满脸阴沉,如暴雨将至。她朝着宮嬷嬷摆手:“你们都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随着房门被从外面关严实,太后将那书册摔到桌案。
“说吧,你们娘俩儿想作什么妖?把这几十年前的旧物都翻找出来了?你们既然有这个胆量翻旧账,怎地不直接呈给你皇帝老子看看?是这东西禁不起推敲?还是打量我老婆子好摆弄,甘愿给你们当枪使唤?”
安亲王撩开袍子跪好,也不因太后的连番反问失去方寸。
“老祖宗息怒,请容孙儿详禀。您看到的这本手稿,孙儿确是不知它的真伪,也并没想过将它呈到御前。之所以拿到寿康宮来,是想向您讨个主意。”
太后站起身,觉得万分可笑:“让我拿主意?你们可真是好出息。自己想往上爬想疯了,又知道我当初心疼死了的烛薇丫头,就想起来拿我个老棺材瓤做筏子。我倒要听听,让我出得哪门子主意?”
安亲王仍跪着答话:“这东西得来的蹊跷。竟是在长春宫的宮人房找到的。那处从前住着的,除了母妃赏给九弟的宝济氏侍女,便是您身边的侍女菡儿……所以孙儿斗胆猜想,这人牵连着母妃和您的寿康宫两处,怕是不简单,这才敢惊动您。”
听都这儿,原本一脸怒气的太后才觉得他话里有话:“你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稍安勿躁。孙儿之所以来这一趟,实是因这东西太过烫手,又不知道藏它的人是谁?有没有后手?想着老祖宗经过见过的多,保不齐就能给孙儿提个醒,或指条明路。如此,孙儿查出来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藏匿下这要命的物件,留着去戳圣人的心窝子,也好早做防范去了后患。”
一个字不提要借此物呈给皇帝,也不提让太后出面指摘中宫。
太后复坐回酸枝梨木的太君椅,静默了半晌:“也难为你了,起来回话吧。”
安亲王稳当在下首坐了。
太后知道,安亲王的话不能全信,但这东西的来历,她心里也没底。既然安亲王敢大张旗鼓揣着东西找上门来,还拉上了菡儿,未必就全是碰瓷儿。
“你既是要讨我的主意,那我便做了这个主。这东西,留着确是个祸害,在没找到嫌凶之前,就先由我收着,总归你们这些猴崽子们都要避嫌,沾手就是个死局。等什么时候水落石出了,我再将它毁了,你若觉得使得,就回去侯着,若觉得不妥,东西你带回去,但也别攀扯我寿康宫的人。”
按亲王目的达到,俯身行礼:“孙儿皆听您的。”
太后送走了这个日益老辣的四皇孙,有一瞬觉得自己到底是老了,明知被算计了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想着需要她护着的这满院子的旧人,尤其是身世最坎坷的菡儿,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想来想去,实在拿不准安亲王的话,于是便在晚饭后特意召来那孩子,也不明问,只将那书册摆在手边看她反应。
当姝菡露出那副不敢置信又掩饰的表情,太后便知道,这件事,寿康宫终究失了立场,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是又怎么忍心怪那孩子?
她因太子家破人亡,难道要她压抑着仇恨每天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是天下太平吗?
003
天子围猎一共七日,带着接近半数的武将,四妃中只有敏妃同行。
禁足多日的太子终于等来了圣人的赦免,于这七天代君监国,伤后初愈的英亲王领旨协理并领着禁军虎符。
其他在京的皇子们皆要随扈。
这敕令一出,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私下里却就炸开了锅。
把这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凑做堆,只怕隔日就会闹地天翻地覆。
后宫里同样人心惶惶,除了主位上稳坐的那几人,余者都担心,生怕哪一方一个头脑发热就掀起一场政变,倒要把六宫妇孺卷进万劫不复的修罗场。
寿康宫里,尚算太平。
管是哪个皇子上位,皆还有叫太后娘娘一声皇祖母、老祖宗。
姝菡这两天过得却并不如意。
她那天见老祖宗把那本赚杀鱼儿摆在明面,却一个字都没有过问,实在心里不安。
如果安亲王把她意欲谋算东宫的举动和盘托出,老祖宗肯定不会是眼下这个态度。
那他又为什么把这手稿交给太后?
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日,是天子围场行猎的第三天。朝堂上尚且没听到什么手足相残的惊闻。后宫也撑着一片峥嵘。
午后,太后诵过经便由着宫嬷嬷和使女们伺候着歇晌。
片刻后,寿康宫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彼时,姝菡正在抱厦里帮豆蔻一起熬制润肺安神的花蜜,却听门上一阵喧闹。
随后铃儿慌慌张张跑来:“豆蔻姐姐,菡儿姐姐,你们快去看看吧。太子殿下驾临寿康宫,人在正堂等着老祖宗醒盹儿,奉茶的雀儿不知怎么惹怒了殿下,已经被殿下轰出去了……”
第42章 【受伤】
白滚滚的水花在瓷瓮里翻搅, 姝菡执着勺柄的柔荑有瞬间颤抖。心里的起伏不亚于这盛器中的滚水,她欲杀之而后快的血仇就在几道院墙之外。
豆蔻已经拎着裙裾站起身, 情急之下险些将身前的泥炉子掀翻。
“前面还有谁在伺候?”
铃儿摇头:“太子来时并没通传, 前殿原本就只有我和雀儿守着,旁人想是都在主子身边当差。雀儿从主殿出来时,太子和他的大监白公公在屋子里, 身后还听见有摔茶碗的动静, 我们都没敢进去收拾……姐姐你看,是不是要禀了老祖宗一声?”
豆蔻满脸犹豫,最后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去了前殿也拦不住那位爷, 我这就去里面寻主子去,菡儿妹妹, 你素来妥帖,且替我先去前头看一眼, 也别硬碰硬, 若实在顶不住,就等着主子来了再论其他。”
姝菡攥紧了拳头,压抑着似火炭燃着的心情, 对豆蔻点点头。“豆蔻姐姐且去,我带着铃儿去前头支应。”
转过两道门过去,姝菡隔着灰白墙垣上清漆的菱花窗镂便能看见,院子里除了原本的几个小太监在墙角候命,并没见雀儿,倒是有几个执着刀兵的侍卫守在主殿门口守着。
她一路冷风吹过来, 这会儿胸中的怒火稍微降下来些,脑子也开始恢复运转。
太子带人进来寿康宮,连兵刃都不卸,他疯魔了不成?
看来这位生性狠毒的国之储君,今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姝菡不得不小心揣测他此来寿康宮的目的,可又没有头绪。
就算他是想趁着天子不在,意欲行那谋逆之事,也该去和掌了禁军虎符的英亲王拼杀才对,把力气使在毫无兵力的寿康宮,难不成是想胁了太后做质,然后再谋其他?
姝菡卸下疾行的脚步,无暇深想。她转身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铃儿吩咐道:“你拿上我的腰牌,从角门出去,速往长春宮去报个信儿,就说老祖宗她有大事找贤主子相商,请贤主子速速带着侍卫亲自来一趟,路上也别同不相干的人讲起,见到娘娘就照着我的原话禀报,你可记下了?”
“铃儿知道事情紧急,一定把姐姐的话带到。只是菡儿姐姐你呢?要独个儿去殿里面对太子吗?他这会儿看着凶煞极了,你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
姝菡因往宝华殿送赏那次被铃儿“出卖”,原本心里对她存着些芥蒂,没想到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于危难中倒生出几分感动。
“你放心去吧,我不过是一个奴婢,就算惹恼了那位,顶多像雀儿一样被撵出来而已,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此番出去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