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20)
“呵,脸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反倒让我去顾及你们的脸面?”
贤妃怒得站起身来:“你说不曾告诉素玉我挑中了那雅珠,难道她就是瞎子聋子不成?体元殿恁大动静,怕是永巷里的洒扫宮婢都知道,我宮里的一等宮女竟会不知道?今日拦着人不让进来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有你,为了全她的面子,就罔顾我的用意,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素心没想到会激起贤妃如此大的怒意,只得不断叩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却一句反驳不得。
“罢了,罢了,滚出去吧,待会找素兰领上一百两银子,明日不用来谢恩了。”说完转身进了里间。
素心瘫坐在地,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26章 【险相】
“你听说了吗,长春宮里出大事了。今儿个一早天刚亮,一等宫女素玉被贬成了不入等的粗使,以后连主子的屋都不能进。”
姝菡和灵芝正候在膳房抱厦里等着取饭,就听见转角处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有几个小太监推着车过来,等着帮领饭的宮女们搭把手、赚些茶水钱。
姝菡知道这些公公们虽不起眼,但消息却极为灵通,而方才他们说起的人恰好还是和自己有些交集的素玉,便也没有刻意避嫌。
“这就奇了,她不是才由二等宫女升做一等没多久吗?怎么说贬就贬了?”是另一个声音,带着看热闹的口气。
“听福公公身边的小英子说,素玉昨晚上值夜时不小心打碎了贤妃娘娘惯常使的一只琉璃茶碗,说是吐蕃去岁供来的,世间统共两套,另一套在乾清宫里摆着,可见十分珍贵。”
“她怎会如此不小心?这等贵重的器物,就是弄折了自己的手脚也不能把它打了啊。唉,真是可惜了(liao三声)的,她熬了几年资历,终等到素心出宮,正该是风光的时候,却因这点小事遭了贬斥,可见贤妃娘娘是动了真怒……”
一个挤在外围、落单的小太监听见这话,嗤了一声:“这芝麻绿豆样小事,也值得你们一大早巴巴地在这里嚼蛆,我这有个大消息,说出来,吓破你们的胆。”
“我们说我们的,和你挨着吗?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实在有力气没处使,怎么不去找你小梅妹妹去。”
诸人哄然大笑,这小骆子一向是个怂包,却眼热乾清宫里的一个做御前宫女的同乡,偏那宫女还真就不开眼愿意搭理他,众人既瞧不上他又有些酸。
那被讪打的小太监十分不服气,原本应该避忌的话没经大脑就溜了出来:“太子爷昨日行猎误伤了英亲王,圣上大发雷霆面斥了太子让他在东宫闭门思过,这样的大事,你们有哪个能探听了来?就知道嚼些鸡毛蒜皮的舌根,反倒瞧不起你骆爷爷,我呸。”
其他的人也顾不上和那小太监抬杠,纷纷围过去:“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快和我们细说说。”
又有人左顾右看:“你们小点声,主子们的事也是我们说得的吗?”
声音渐弱,姝菡和灵芝对视一眼,都选择噤声。
灵芝是吓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会掉脑袋的秘辛。
姝菡除了惊吓,心里更多,是翻滚在心里的恨意,这恨让她攥紧了双拳。
她极尽克制,才维持着情绪把早膳领完。
……
回程上,姝菡神情恍惚,她担心被顾嬷嬷看出端倪,只好对灵芝说:“我方才把重要东西落在膳房了,得回去找找,你先拎着食盒回去,省得嬷嬷等急了。”
灵芝本就后怕方才听到的墙角,只乖觉应了声好。
姝菡看灵芝走远了,就近拣了一处花木掩映的假山影壁,躲在后面大口喘着气。
被岚姨像幼鸟一样呵护了八年,她几乎快忘记,双亲暴毙的伤痛是怎样陪她度过每一个不眠的子夜,那疼痛噬骨蚀心,通宵达旦。
经过八年的隔绝,似乎一切都已经湮灭,外人也当她把一切旧事放下,却不知这恨早已深植骨髓。
如果说在这场惨剧里,白景瑞只是受人驱策的刽子手,那这位残暴狠厉的当朝太子徵晟,才是费佳氏灭门的幕后元凶。
姝菡无数次从惊梦中醒来,脑海里残存的都是同一副画面,母亲含着热泪与她叮咛:“菡儿,快走……答应为娘,好好活着,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你父亲不是死于任何人之手,他只是运道不好,站错了位置。”
很多年以后,姝菡才懂得,所谓的“位置”所指何意。
时年父亲作为二皇子的蒙师,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贴上同党的标签。
母亲把这灭门祸事归咎于党争,可事实真的如此吗?若没有野心勃勃争权夺势的人,又哪来的鲜血屠戮累累白骨?
若没有他们,父亲本可以继续做个一心向学心无旁骛的当世大儒,凭什么因他们争王裂土,就要无辜受累赔上性命?
从前在呼兰府,她纵有血海深仇,也只能于尘嚣之外默默将滔天怒火暗藏于午夜的惊梦中,甚至不能对人提起。
如今自个儿依然卑微如尘,但既得了机会进了这金丝笼、修罗场,又岂知不是上苍悯她心怀,给她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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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了心绪,姝菡没急着离开。
兵家讲究个谋定后动,她便是有心拼着性命不要以卵击石,且还要看能不能让那些仇人们伤筋动骨,否则不过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如今掌握的消息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太子立身不稳,风雨飘摇,已遭圣人厌恶,加上几个成年皇子推波助澜。
想要把他从储君的宝座上掀下来,未必就是痴人说梦。
忧心的是,白景瑞这两年势头正盛,他见太子式微,已经转投了安亲王庇护,甚至不惜把亲妹给安亲王做了没有名分的庶福晋,且看上次自己随顾嬷嬷去到王府给白妤婷保胎,观之应是很得宠……
如此一来,与白家人对上,身后还要多搭上一整个安亲王府,甚至牵扯着长春宫。
姝菡觉得脑子胀得生疼,看来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
正要往回去,影壁之外,有了动静。
“禀王爷,属下安插在毓庆宮的眼线递了消息出来,说那位被禁足后不思反省,反而在殿内宴乐,甚至还杖毙了劝谏的小太监,您看此事可要放了风声出去?”
“何必脏了我们的手,老三定比我们上心的多,且看他们折腾去,圣人心里明镜似的,这个节骨眼上,一动不如一静。”
姝菡闻言赶忙将已经迈出一半的脚又缩了回来,今日出门前实在应该看看黄历的。
她方才还在想,怎么能绕过安亲王把白景瑞那匹夫拉下马,谁想这会儿就撞见了正主,听到的还是新鲜沾血的戏肉,事关争储。
靠着影壁,姝菡闭上眼,只盼着外头的那煞神不会发现自己。
外间的对话还在继续:“还有一件事,西南那边传来消息,说云滇战事一触即发,这一战是胜是败,还请王爷定个章程。”
“我同邵先生他们商量过再说,你先退下吧。”
“嗻,属下告退。”
姝菡正听得云里雾里,西南?战事?西南领兵的不就是白景瑞吗?他们果然关系匪浅。
“出来。”
低沉声线让凝思的姝菡瞬间身子一紧。
“别让我说第二次。”威严的语气不容质疑。
姝菡知道躲无可躲,硬着头皮绕了出去。
“给王爷请安。”姝菡这刻反而不慌了,有种赴死的决然。想着自己听到的这些秘辛足够死上三四个来回,索性也不跪了,还是站着死显得有风骨一些,也不辱没了父亲这些年关于气节的熏陶。
“又是你。”安亲王的声音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丝危险。
姝菡也不接话,索性低头沉默。就算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偷听,也不会往外宣扬,人家未必肯信。
本想将缄默进行到底,一截冰凉金属从她颌下抵住喉咙,又轻轻向上挑起。
如果忽略眼下彼此身份和场景,倒有恶少调戏良家子的既视感。
姝菡本是垂着眼,因这举动被迫将视线端平,才发现对面安亲王眼中似乎并没有杀机,甚至,都谈不上怒意。
哦,也对,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杀个把宫人就像碾死只蚂蚁,犯不上动怒的。
“都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