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为何笑成那样+番外(16)
她从来对自己万分警惕,向来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如今却为了一个男子,破了禁。
想到此处,恼火更甚。
行杀伐事的人,不得轻易动妄念,也不得轻易恼恨动怒。
否则易万劫不复。
他不喜自己牵情动绪,索性按下这些念头。
他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邸报看了起来。
案牍可以劳形,亦可驱杂念。
但此时的上官珩其实忽略了一个可以掐灭那些怒火的一个事实。
人只会在令自己心安之人面前去怒火,去展露情绪,尤其是像顾舒容这样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深护得紧的人。
已是深夜。
顾舒容将所有的丫鬟包括菱儿都打发了下去,坐在矮几前抄着上官珩罚她的佛经。此时的她已经冷静了许多,但还是觉得胸中翻江倒海地难受,于是她尽力地将注意力转到经文中,笔尖下。
她的毛笔字至今也练的不好,写起来有些费劲。此时已写了许久,手腕有些酸痛,但她不敢停,只要一停,那些怨念爱欲就要破壳而出。
顾舒容此时注力于笔尖之下,她极力希望可以用这些经文中将自己如今的困顿惶惑抽丝剥茧,希望可以从这冰冷无欲的经文中窥破些尘世的真谛。
“情爱于色,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爱欲莫甚于色。色之为欲,其大无外,赖有一矣……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她喃喃地念了一遍这句。
逆风执炬,烧手之患吗?
不知为何,只这短短的八个字,让苦苦支撑的顾舒容顿时破功,如潮水决堤,她再也忍不住地趴在膝上哭了起来。
上官珩进了屋里,看到了她头埋在膝上,蜷缩在矮几前的样子。
此时屋里的灯已灭,只有案上烛灯还燃着。
她此时身子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里。
上官珩莫名觉得,她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开心。他莫名得想打破她的这份沉忧。
“顾舒容啊。”
蜷缩着的人良久没有动静。
正当上官珩想要再上前一步时,身前的人开了口。
“殿下……等妾一会儿吧。”
上官珩听出了这句话中的哭腔。
她原来是哭了。
上官珩见过许多人哭。
他小时偷看过她的母后哭。她锦衣凤冠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眸子盯着虚无的某处,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
他看见过战场上的兄弟哭。战场无情,刀剑无眼。那时候他见到他的部下捧着个还带着血的头颅号啕大哭,那人的躯体已经找不到了。那人哭的撕心裂肺,声音仿佛可以划破边疆那黄沙之上的蓝天。
他看见过他的其他女人哭。往往梨花带雨,泣涕涟涟,有的甚至窝在他的肩膀。可他只觉得厌烦,从来没想过要朝她的后背轻拍几下。
可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哭。
曲膝于胸前,双手环着膝,头深深地埋在膝上。没有声音,没有颤抖,甚至连吸气声都没有。仿佛只是那样悄悄地睡着了,可是他看见了,看见她膝上湿了一大片晕染开来的衣裙。
他此刻有两种冲动。
一个是蹲在她身旁,轻拍几下她的肩头。
一个是掰起她那挂满泪水的脸庞,告诉她,她是个女子,哭的时候不必自抑。
他甚至想要走上前去,将她一把扯起,然后……打她两下,逼着她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毒和苦一滴不剩地流出来。
可他只是像她说的那样,等了她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去,背朝着他,抬起了头,他只看到了她如墨般地青丝柔顺地披在肩上。
“爱欲于人,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这样的烧手之患,殿下……有过吗?”
上官珩在想,认真地在想,自己有没有。
还没等他回答,她沙哑的声音就再次想起。
“是妾……糊涂了。”
上官珩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妾……今日……不对。殿下……恕罪。”
她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
但上官珩听懂了这句话,她说的是今日她冲他无名的脾气和怒吼。
此刻她笼在愁雾里,心有凄切,让他不忍与她计较。
“无妨。”
“累了,就不抄吧。”
之后是深潭般的寂静。
上官珩觉得自己在,她不自在。
于是他走了出来,悄悄地躲在窗边,用手指捅了个窟窿,往里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见她又趴到了膝头上,让他欣慰的是,她这次肩头有了些轻颤。
再后来,她靠着墙睡着了。
上官珩走了进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放到了床上,替她褪了鞋,盖了被子。
他借着床旁微弱的光看清了她红肿的双眼和微红的鼻头,以及压上了些痕的脸庞。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总喜欢桶窗眼的上官宝宝。
第15章 收人
顾舒容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上官珩像触了火搬猛然缩回了手,快步走了出来。
他得觉那只长久缚于胸腔内的猛虎挣开了枷锁,正横冲直撞着。
他一个妻妾无数的王爷,此时像个下了山初次撞见女子的小和尚,动了俗念,正仓皇地逃着。
此夜有浓雾,天色与人心一样,朦胧不清。
次日,顾舒容这一觉便睡到了巳时。就像闹了肚子的人折腾了一宿终于将肠胃里的污糟吐了出来,昨晚狠狠哭过一场的顾舒容,此时心情已舒顺多了。
眼泪是心里的毒,哭出来啊,就好了。
此时的她只有两个感受,一个是腹中空空,一个是手腕酸疼。
至于昨晚的事,早被她抛诸脑后。
逃避苦痛,是人的本能。
她也不愿去想。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啊。
“小姐,你可算起了。快起来洗漱,昨晚就没怎么吃,如今怕是饿坏了吧。”
“可不是?我想吃酱肘子。”
“小姐,这可不成。这腹中空乏,可受不住油腻。不如等午间……晚上再吃吧。”
顾舒容只好撇撇嘴,吃起了她的燕窝粥。
此时,秦嬷嬷进来,“娘娘,王爷刚才派人来说,要娘娘拾掇拾掇,下午要去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听说她年事已高,早已不理会宫中事务。当初上官珩可以免于圈禁,去往边疆,她出力不少,说起来,倒是他的恩人。
想到这里,顾舒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嘴角溢出一抹阴诡的笑意。
“知道啦,去回禀殿下,我马上到。”
“菱儿,昨晚的经文拿过来,小姐我要物尽其用!”
也算不上是报仇,顾舒容就是想捉弄他一下。
寿安宫内,顾舒容像模像样地拜见了太皇太后,可怎奈她的礼仪实在太差。
好在太皇太后并未计较,而后与她话了些家常。这上官珩对她这**母倒是比对皇帝要亲近的多。
“**母,孙媳给祖母抄了些经为您祈福,只是孙媳的翰墨功夫实在不好,**母可别嫌弃。”
顾舒容笑着示意菱儿将佛经呈递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拿起佛经,她年事已高,眼有些花,眯着眼睛远远的看着,本欲说的客套话此时也噎在了嗓中,而后忍不住地摇头笑笑,“顾丫头,你呀!平日里让珩儿多教教你。他可是写的一手筋刚骨健的好颜体。”
顾舒容倒是敞亮地接过了话茬儿,“可不是!这殿下在马车上便训斥妾说这样难看的字也拿的出手?不过殿下说了,明日他要亲自抄一份佛经来呈给**母呢!”
说着故意看了上官珩一眼。
上官珩此时一听便知是这丫头在故意给自己使绊子,在报昨晚抄经的仇。
心中有些意外,昨晚还蔫蔫的,今天就生龙活虎的。怕不是又将那些事掩在心底了吧。
也是,她那样的人,一时的失态已是不易。
只是这丫头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是自己对她太宽纵了么?
可在**母面前,他也只得应下。
“孙儿长久在边关,未能尽孝在**母膝下,是孙儿的不是。如今抄些经文为**母祈福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