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甚萌(38)
万氏说,那仿佛是老天在提醒她,那一刻若是轻生,很有可能连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也剥夺了。即便她自己了无生意,也没有权利剥夺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知道自己不适合生育。若是此生没办法与三哥在一起,她也不再需要别的孩子,更不要提给别的男人生孩子。这个孩子就像是老天赐给她,圆她做母亲的梦。
所以,万氏就这样收养了清尘。
好景不长,她到底只是一个弱智女流,纵然天资聪颖满腹才华,却无法像一般的男人一样找一个能活下去的生机,再加上她生养娇贵,身上还带着病,请了她和请一尊活菩萨回家没两样。
直到万氏遇见方珏。
方珏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因为做的是木材生意,所以常年都要四处寻找不同材质的货。
他对万氏一见钟情,很是痴缠。那时候清尘正在长身体,吃也吃不够,方珏甚至能妥协到不强迫她生孩子,清尘就是他们的孩子这一步。万氏终于心动,答应了方珏的求亲。
等万氏回到丁家的时候,方珏已经三岁了。丁永隽对万氏□□的事情很意外,但是他和方珏一样,十分愿意将清尘当做亲生孩子来收养,她有一个孩子,也不用自己生育,至少对她的身子不会有什么损伤。
只是,回到丁府的万氏不知道怎么想的,死活不愿意带着清尘进府,她要自己生一个孩子。
当时丁家还没分家,丁老夫人还在世,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万氏生产,甚至要直接将清尘记到丁家三房做长子。
万氏心一横,直接将清尘送到了裕福寺。
最后,万氏还是怀上了孩子,自从她怀孕起,丁老夫人就一天没有放心过,丁永隽也每日神经紧绷。他们好几次想悄悄帮她流掉这个孩子,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可是万氏严防死守,根本没给他们机会。
丁凝生产的时候,万氏果然凶险,一度气息削弱,脸色灰白。
丁永隽双目通红的抱着刚刚出生的阿凝,身边是赶回来的清尘,一声一声的喊她,这才把她喊回来了。
“我娘说,你救过他两次,两次都是生死攸关的大恩情。”丁凝坐在石凳上也不好好坐,抱着双腿在石凳上缩成一团:“我和母亲一样感激你,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母亲不把你带进府里。你我都不是什么计较之人,谁是长子长女又有什么关系。”
清尘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仅回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刚刚有孕的万氏兴高采烈的来看他。
“酉生,我终于有小宝宝啦,你就要有弟弟妹妹啦。”酉生是万氏从前给他起的名字,她是在酉时捡到他的。
那时候酉生已经寄养在裕福寺,还没有清尘这个名字。
年幼的清尘并没有现在的通透和悟性,心中是存着气的。他一直都敬万氏为亲生母亲,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带着病,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知道丁家是商贾之家,他便努力的去学怎么做生意,一心想要为母亲争一个脸面。
可是万氏却不认他这个孩子。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所以他明明白白的质问万氏,是不是只有亲生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血缘,便什么都不是。
那时万氏跟他说的话,也成为了他如今都没有正式入寺为僧的原因。
万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拉着她在佛祖的金身前盘膝而坐,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酉生,你想错了。恰恰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敢生下这个孩子。”
他不明白。
就听万氏说:“因为你是我带大的,所以我晓得你聪明,能干,勤快,上进。被你视作亲人的人,你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照顾她。我的身子本就不好,也不知道哪一日就忽然不在了。可是……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如今我才知道,即便我可以轻贱我自己的性命,却不可以轻贱我身上血脉。若是我真的去了,这血脉也就断了。那我即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推脱不了这样的罪责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我最信任你,最了解你。作为丁家长子能得到什么,撇了这个身份我一样全都给你,你和没出生的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他日,若是我诞下男婴,他就会是你过命的兄弟。”
他愣愣的:“若是个女婴呢……”
“那……她的一生我只托付给你。”
……
“姑娘!姑娘不好啦!”桃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您快过来看看。”
清尘回过神来,就见丁凝已经被桃竹拉跑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原本桃竹是要等着丁凝与清尘说完话之后去上香拜佛的,可就在等着的时候,身上的香油钱竟然不翼而飞!桃竹六神无主,差点急哭了。
姑娘每次上山,探望清尘大师不假,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要正儿八经的为家人祈福。
三姑娘总是说四姑娘一有机会便攒零花钱,必然是个小财主,却不知姑娘大部分的钱都用来添香油了,就连当年修建上山的盘山道路,她也将自己存了好久的钱一起捐了,那时的姑娘个子小小的,一点一点攒着的钱用一块秀花手绢包着,站在高大的功德箱边上,垫着脚才能将银子丢进去的场景,桃竹一直都没有忘记。
这香油钱足足有一百两,是装在钱袋子里的银票,仔细想一想,一定是刚才撞他的那个人偷得!
不幸中的万幸是,就在桃竹急的快自燃的时候,贼人竟然找到了!
丁凝被带到现场的时候,就瞧见山门外的角落围了一圈人,中间还传来求饶声。
桃竹拨开人群,将丁凝拉进去。
丁凝这才瞧见,这里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后头跟了好些打扮凶煞的人,应当是护卫。
见桃竹牵着人来,那妇人眸子一转,就落在丁凝的身上。
丁凝漫不经心的从贵妇人的身上扫过,但目光从她头上的发饰,衣裳上的绣文以及腰间玉坠的雕图上略过之后,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
最近盛京城的人,都喜欢到蜀州来玩吗!?
“这位姑娘,应当就是失主了。”贵妇人主动开口,丁凝终于得以正大光明的瞧着她了。
“事情的原委,婢子已经道明。”丁凝看着地上嗷嗷求饶,贼眉鼠眼的大汉,问道:“此人就是偷盗之人!?”
宸王妃从丁凝出现开始就一直注意她,从相貌到体态,言行举止,无一不在考察的行列中。
“正是此人。”
丁凝点点头:“那,他还偷盗了旁人的东西么!?”
宸王妃身边一个婢子上前对着丁凝福了一礼,“姑娘有所不知,歹徒蛮横,不止偷了姑娘你一人的东西,是我家夫人察觉到此人正在偷盗财物,他逃跑时险些伤了我家夫人,这才将他困在这里,寻找所有的失主。姑娘被偷的香油钱足有一百两,我家夫人念及一百两香油钱并非小数目,这才请姑娘过来定夺。”
听到定夺两个字,丁凝心里的小人一咯噔——定夺!?为什么让我定夺!?
偷盗是你瞧见的,人是你抓捆的,即便送上公堂,她这个原物失主感恩戴德就好了,连目击证人都算不上,有我什么事情呀,要我定夺!?
“既然贼人已经抓住了,送往公堂就是了。”
贵妇人微微一笑,道:“我听闻一些市井里头的小贼,其实并不害怕公堂,与他们来说,若是真的被抓住了,扭送进去呵斥一顿,打几板子,又或者关上几日就出来了,于他们而言,这无关性命威胁,出来之后只会变本加厉的盗取那些认认真真踏踏实实赚钱之人的财物,再被抓,也不过循环往复罢了。”
贵妇人盯着那贼人,脸上透出一丝冷意:“今佛门圣地,他连香油钱都敢盗取,难保连别人家的救命钱也会拿走。此行此德,堪称败类,若不小惩大诫,岂非是变相纵容,令更多人收到钱财威胁么。”
说到这里,贵妇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贼人偷盗的财物里头,姑娘的数量最多,本夫人这才擅做主张令这婢子将姑娘请过来,若是姑娘碍于脸面不好发落这低贱贼子,本夫人便自己发落了。”
丁凝背着手,眉毛一挑,来了兴趣:“不知夫人想要如何处置他!?”
宸王妃仪态优雅,举手投足都透着恰到好处的雅致,连说出来的残忍之言都格外的有威严:“此等祸害良民的贼人,留着他这条贱命已经是大恩大德,至于他那祸害人的手脚,就没有必要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