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千墨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还是很烫,但是脸色比半夜抱过来的那会好多了,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小家伙,低声说:“青稚,不告诉你娘亲好不好?”
青稚睁着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没回应。
晟千墨又低声哄她:“下次我带礼物回来给青稚,行吗?”
青稚总算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睫毛,算是回应。
见状,晟千墨也淡淡地勾唇,眼底盛着温柔的笑意,他伸出自己的手指过去,要跟她拉钩的意思。
青稚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伸过来的那只修长的手指,短暂的迟钝后,终于也把自己的小手指也缓缓地伸了过去,小指弯曲了一下,被温柔叔叔的手指勾住了。
拉过钩了,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晟千墨对小姑娘又淡淡地一笑,青稚秀气的眉毛也跟着弯了一下,尽管小家伙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头,但弯眉毛的那一瞬间,可爱温顺极了。
晟千墨的心头渐生暖意。
天亮时分,雨终于停了。
晟千墨替母女俩盖好被子,青稚已经又抱着数暖睡着了,而数暖这会也翻了身背对着他,抵着青稚的头,抱着青稚睡得很熟。
晟千墨走出去,见大夫正在对着被他踹烂的门板发呆。
晟千墨给了大夫银子,答谢他昨晚的及时医治。
楚大夫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银两,又嘱咐了他一番,“公子要好生照顾着您的妻儿,那小丫头体质很差,天气不好还是不要带她出去玩了,还有您的妻子,我给她把脉的时候便发现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大概是难产吧,身子底也要好好照料着才行啊。”
晟千墨薄唇微微地动了动,却缓缓地下压,抿住了薄唇。
那一股郁寒的滋味在心脏那里紊乱地彻底湮没了。
他要怎么说,他甚至都不知道数暖是难产生下的青稚!
她难产
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需要人呵护着疼爱着的孩子她难产!数暖是难产!
她会有多痛!
青稚又是不是因此才不会说话的数暖当时又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一无所知
在她最痛苦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离她那样那样远,连靠近她都不能。
晟千墨的心脏揪疼着,糅杂着那一股无处释放的郁痛,猛地咳嗽了起来,心像刀割一般缓缓地凌迟。
“公子,你没事吧?”
晟千墨慢慢地沉了呼吸,哑声淡道:“没事。”
外面的街道一片湿冷,冷风呜呜地吹来。
晟千墨出去雇一辆马车,顺便把昨夜杀的人尸体处理了,不想给数暖带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雇了马车回来时,数暖已经醒了,正抱着趴在她肩上还在睡着的青稚出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暖宝,我疼死了7
青稚小人儿又被披上了斗篷,脑袋套着毛茸茸的斗篷帽,只剩下半张小脸露在外头。
数暖刚出去,便碰上了晟千墨。
她以为他不告而别走了。
数暖盯着他走来,嘴唇微微地抿了抿,抱着青稚的手慢慢收紧了,下意识别开头,仰了仰眼皮,吸着鼻子没说话。
晟千墨也看着她,眼底蕴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深色,最终又敛了眸,声音平静地开口道:“天挺冷的,坐马车回去吧。”
数暖没看他,径自从台阶走了下去。
“青稚”晟千墨在她从面前走过去,忽然又沉声开了口。
数暖微微顿住了脚步,面无形容地目视前方,没有动,更没有出声。
晟千墨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声线,缓沉道:“青稚要是醒了,帮我跟她道别一声,我今日要离开北川了。”
数暖抱紧了青稚,下巴尖抵着青稚的额头,不肯让晟千墨瞧见她的面容,自己却咬紧了微微发抖地嘴唇,气息短促,委屈得快要支撑不住。
过了好半晌,数暖才稍稍抑制住自己渐渐紊乱了的气息,目视着前方,轻声说:“凭什么,你又不是青稚的谁。”
说罢,数暖从他面前走过去,上了马车。
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马车很快轱辘轱辘地走了。
晟千墨留在原地,冷风簌簌地吹来,他低垂着眼帘,嘴角牵起一丝低低地笑。
凭什么。
啊。
是。
数暖坐在马车上,抱着青稚,蹭着青稚的斗篷帽,紧紧闭了闭眼睛,无声痛哭。
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这四年又不是白白捱过来的,又不是非得要一个晟叔叔才可以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要出现
注定是要离开的人,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说不记得数暖,又为什么要借着青稚跟她告别,为什么啊。
数暖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想哭出声来,却委屈得要快不能自理。
回到珩府时,数暖已经不哭了,但眼睛红红的,陈伯担心了一整晚,看到她这副模样回来,还以为青稚怎么了,问清楚了才知道青稚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日要好好休养吃药。
陈伯担心数暖这孩子有什么事憋着,只是盘问了半天,数暖始终还是说自己没事,陈伯知道这孩子是不想让他担心,却也对她无可奈何,只是劝着她放宽心。
数暖给青稚换了一身干净的袄裙,自己也换了身衣裳,趴在床头的案几上,看着床榻上睡着的青稚小人儿发呆。
只是,这回数暖并没有发呆太久,心头一直怦怦地跳动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又要从心里头溜走了。
悄里悄摸的,就要失去了。
心尖上仿佛被什么扎着,一下紧一下发狠地疼。
数暖猛地站了起来,连斗篷也忘了披,便跑了出去。
陈伯推开门,看到数暖拿着油纸伞很着急地出去了,却是暗松了一口气,知道数暖憋不住心事,若能去解决了,心里头也好受一些。
第三百六十章 暖宝,我疼死了8
街上还飘着细细小雨,地上湿答答的,空气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数暖撑着伞在街上等了半天都等不到有马车路过,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一大早上雇到马车的,但一想到他大半夜踹烂人家楚大夫的门,数暖便仿佛能想象得到他是怎么雇到了马车的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数暖等得越久,越心慌。
四年前一别,是生与死的分离。
四年,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 可他不认她是他的事情,她想他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不想再生生错过,生生地悔恨。
数暖踩着地上积了的雨水,往城外的方向跑去。
刚换上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溅了一身,她却不管不顾,心里头只剩下一个念头,去找他。
数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险些呼吸不上去,却硬撑着跑向城外。
如未因为这几天在北川玩得比较疯,这会要回南戎了,却是懒得骑马回去了,便让温有衣找了一辆马车,她舒舒服服地待在马车里头躺着,温有衣则不得不坐在马车外头当她的车夫差遣。
“北川的景色确实宜人,明年这个时候若是没在战场上,倒是可以考虑再来一趟”
北尔话音刚落,马车里头便传来如未的叫声,“我明年也要来!”
北尔笑了笑,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坐在另一匹马上的晟千墨道:“走吧。”
“驾”地一声,北尔先行出发了,温有衣紧跟其后。
晟千墨坐在马上,低头垂眸看了一眼别在腰侧的剑,和剑柄处迎着冷风飞扬的平安符。
数暖,青稚。
晟千墨摸了摸平安符,再抬起眸时,眼里已是一片淡漠冷冽。
出发时,身后是飞扬的尘土。
脑海里是数暖和青稚的模样在不停地切换,于是这让他心头更加坚定,这一战必须要拿下。
他要很快,很快回到她的身边。
他要很快带着礼物回来见青稚。
他要很快光明正大地归来,保护好他要保护的人。
数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恍惚。
雨声萧瑟。
她的声音,沾着水汽的温软嗓音,清清晰晰地响起。
数暖在城门外停下来,抓紧着伞骨,只来得及大喘了口气,仰着头望着骑马离去的人,泪水模糊了双眼,模糊了视线里离她而去的男人,哽咽着大声喊 “晟叔叔!”
你回头,我原谅你。
你就这样走,我再也不回头看你。